“这倒不一定是胡闹呢。”赵之蓁却想起了什么,道:“姐姐,我看着那镇远侯府的二少爷,有些蹊跷。”
“蹊跷?”
“是前几天的事儿吧,三天前,还是五天前?”赵之蓁回忆着,眉心微微蹙起:“我夜里头腹中饥饿,实在挺不过了,叫丫鬟去厨房里头给我端些吃的,才发现那小厨房里头灶火未熄,厨下的人说是有人来王府里头拜访,叫预备着点心呢。”
“难道是那元家二少爷?”
赵之蓁点头:“我也是好奇,想着不知道什么人这么晚了前来,倒也不怕犯忌讳,于是叫人去马厩那边儿看了一眼——这深更半夜的,来得也该是个男子,那就多半是骑马的。回来的人同我说,那马厩里,独最靠外头的地方拴着的一匹马不是王府的,腿股上打着的是镇远侯府的马号,马饰也华贵,看着是个贵人的坐骑。”
赵霜意沉吟不语。她原本想说,便是看到一匹镇远侯府的马,也不能确定来的人就是元惟扬——可综合各种线索想想,那人除了元惟扬,还能是谁呢?
镇远侯自己一把老骨头,肯定不会大半夜跑到政敌家里头吃点心,大少爷元惟然,是帮着太子妃弄出杀人案件,如今还在被皇帝翻白眼的苦逼人士,想必也不会翻墙逃家和仇人家女婿冀王谈人生。倒是元惟扬,一开始便占着皇帝亲信北衙官员的身份,站得那叫一个不偏不倚,只要能忠于圣上,哪怕卖了太子也在所不惜,这样的人,和冀王来往是不是更可信一点儿?
更兼北衙的人身份特殊,元惟扬是北衙百户,半夜出门,也不会有什么人吃多了撑得慌去盘查他的行动。
“他时常来么?还是只来过一次?”
“我只知道那一次,”赵之蓁道:“但若是能深夜拜访,这一重关系,怕……”
“能深夜来王府而不被关在外头的人,和殿下的关系不会差,是不是?”
赵之蓁点头:“若是这样,姐姐,我想……或许殿下真的是要……”
赵霜意忙把手指比在唇边,低声道:“看着就是了!”
是的,看着就是了。不管元惟扬是出于什么想法和冀王过从甚密的,于她们都没什么影响。只不过这事情决不能传出去。北衙是皇帝的人,若是北衙官员和皇子交往密切,皇帝要怎么想?若是将此事揭出来,只怕元惟扬和冀王都要碰一鼻子灰。
赵霜意刚从赵之蓁那里听说这件事的时候,想法还只是不要泄密这般简单,可她跟着赵徐氏回去的路上发着呆,又将此事拿出来想得时候,却益发觉得不大对了,越想,心就越往嗓子眼上提。
元惟扬这个人的身份很重要,他若是诚心帮助冀王,对于冀王党来说自然是好事一桩。可他若是把自己当成人肉炸弹呢?倘若,他就是要故意接近冀王,然后被人告发,达到让皇帝提防冀王的目的呢?
连赵之蓁都知道他和冀王关系不太寻常了,难道别人就都是瞎子,全都看不出来?赵霜意可还没忘记赵徐氏曾经说过的话——北衙的人,人人都是告状的,人人都要防着同僚的。他们什么事儿都能打听到,难道还能不知道元惟扬这么不隐蔽的行动?
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再托人给赵之蓁带去消息,请她提示冀王多小心一些,更不知道这事儿能不能与父亲赵尚书说。可就在她犹豫的几天之内,这件事情就被人捅到了皇帝跟前了。
这一回,皇帝当真是勃然大怒,将冀王与元惟扬一并召入宫中之后,竟还下令决不许梁皇后与镇远侯府前来求情,也不许太监宫女们将他亲自审问冀王与元惟扬时的任何消息走露到大臣们跟前。
拉帮结派,谋夺长位,随便谁做皇帝,都断然不能看着这种事情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发生。而冀王与元惟扬正撞着这晦气,哪儿还能讨到好去?
元惟扬也还罢了,他不过是镇远侯府的二少爷,便是仕途无望,从此靠着家里头的钱财过一辈子也算得安乐,可冀王,冀王是很有可能当上太子的人啊!他若是被这么牺牲掉了,叫支持他的官员们怎么能接受啊!
冀王党那些个文臣武将们,自他入了宫后便半点儿消息都得不到,当真是个个坐卧不宁人人惶惑不安,更在心中将镇远侯府骂了个底儿朝天——谁见过牺牲自家儿子的前程也要泼别人一头脏水的下三滥招数?这镇远侯府,真是为了将女儿捧上皇后的位置不惜血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