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青石坪上还残留着几滴血水之外,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仿佛昨夜清晨那个门阀投下的恐怖阴影都是幻觉。
姑娘们过了很长时间才从震惊愕然的情绪中醒过来,她们再次望向小梅子时的眼神明显变得不一样,小梅子清稚眉眼里的平静和冷漠,在她们眼中带上了几抹深不可测的味道,并且有了真正的气势。
小梅子忽然笑了笑,然后继续低头嗑瓜子。
姑娘们挥手赶走婢女,亲自端茶,笑眯眯地站到一旁等着。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小梅子拍掉手里的碎屑,接过清茶润了润嗓子,看着她们说道:“以往在都城里,没有人敢来撩拔我们,如今出了都城,你们也不需要惊慌,还是那句话,宽衣阁可不是普通的舞行。”
崔府四管事被杖至半死,被抬出宋园,然后被人抬在担架上顺着阳关城遛了一圈,不知惹来多少震惊的议论和猜测,阳关城里的百姓自然看得出来,这是崔府刻意为之,不由震惊无语,心想那宋园里住的宽衣阁究竟有什么背景,竟能崔家做到这种程度,要知道那可不是普通的权贵之家,而是有底气连皇后娘娘亲族都不放在眼里的清河郡崔家!
紧接着,又有更加令人震惊的事情在阳关城里发生。一辆原木色的马车从城外驶来,车轮上还带着富春江畔特有的微红河泥,这辆马车看似寒酸孤伶,然而所过之处,热闹的阳关城顿时变得安静无比,不知多少衙役和管事站在街口维持秩序,沿街很多掌柜更是直接对着那辆马车跪了下去。
阳关城里的人们都知道,在清河郡有资格坐进这辆马车的人只有两个,一位是崔氏的族长,一位便是崔氏的老太爷。
瘦湖最好的客栈前面那条街已经提前被封,街上一个行人都没有,清静无比。马车缓缓驶至客栈前,客栈掌柜早已等候在街畔,跪到车旁恭恭敬敬叩了几个响头,然后小心翼翼扶着车厢里走下来的那位寻常富家翁走了下来。
掌柜是客栈的掌柜,但他今天没有资格走进自己的客栈。
跟着崔氏族长走进客栈的,只有一个模样寻常、佝偻着身子的老管事。
清河郡诸姓以崔姓为首,崔氏族长那便是清河郡第一人,在很多朝阳百姓的心中,清河郡第一人,便是事实上的朝阳第二人,除了居住在都城里的皇帝陛下,再没有任何男人的身份地位能够超过他。
如此身份的大人物亲自到访,便是谁似乎都应该出房相迎,然而许尘没有这样做,甚至就连脸上也没有露出什么笑容。
因为他确认,能够成为清河郡第一人的对方,至少在智商上不会比自己低,那么既然都是聪明人,何必弄那么多虚伪而无意义的事情?
崔氏族长的模样很普通,甚至比跟在他身后的那位老管事更普通,穿着一身说不上俗但绝对也谈不上雅的绸衫,看上去就是一个寻常的富家翁。
但他说话很不普通。
“我错了。”
崔氏族长感慨叹道:“当年在朝中,我便是想让陛下高兴,结果反而让陛下不高兴,所以被赶回了清河,如今知道你路过阳关,我大概想证明自己除了治学治州治国之外也能治逢迎一道,于是想尝试着让你高兴,为自己挽回一些在此道上的声誉,却没料到还是如此失败,看来我真的错了,我就没有这方面的天份。”
崔湜,曾任中书舍人,于宫中行走,又于礼部及吏部任侍郎,新帝登基后数年,因某事宜被弹劾,便回富春江做了一钓叟。
单从这些简单的介绍上看,这位看着像寻常富家翁的男人,不过是位朝廷退休的高级官员,不值得如何被重视,但许尘很清楚,崔湜此人在宫中行走时,恰是公主识字之时,换句话说,这个人便是公主殿下的启萌老师,当然,更重要的是在于此人是崔氏的族长,那么便是必须被重视的大人物。
许尘很重视崔湜,虽然没有起身相迎,只是故意作态。所以他没有听懂崔湜说的这段话,他想不明白,像这样一个大人物,为什么要逢迎自己,要尝试让自己高兴,一旦出现问题甚至还登门来访。
要知道清河郡门阀的历史比兑山宗还要更加悠长,即便必须表现出对兑山宗的尊重,也没有道理选择这种粗浅直接甚至显得有些愚笨的方法。
崔湜没有解决他的疑惑,在接下来的谈话中,他很平静自然地转了话题,完美地展现了千世门阀的气度和风姿,没有谈及任何与宽衣阁相关的事宜,只是回忆着都城旧事,偶尔会问及公主殿下公主和惺子的近况。
交浅言自不能深,崔湜没有做任何试探,请许尘代向玄微请安之后,他从袖中取一封薄薄的信,搁在桌上,又温和望了侍女一眼,便告辞而去,带着那个佝偻着身子的老管事离开了客栈。
看着窗外清静无声的街道,许尘说道:“他不需要拍我马屁,结果他偏来拍了,却又拍的如此轻描淡写、漫不经心,毫不掩饰自己的骄傲。”
侍女不解,心想这样的大人物屈尊亲自前来拜访,已经表现的足够谦卑,哪里能看出什么骄傲?
“在世人眼中,清河郡第一人,确实没有必要来逢迎我这个兑山宗弟子,但他是聪明人,很清楚兑山宗对朝阳意味着什么,只是既然他清楚这一点,再加上你这个准西陵大神官的身份,不来便罢,要来怎会如此简单?”
许尘收回目光,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