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穿天青色如意长袍,与苏林面貌有两三分相似的男子站在案几之后,双目紧紧地盯在苏林身上。
苏林一愣,按照常理来说,既然陛下与宰相都问过自己,那剩下的便应是听讲众人提问。可是方才陛下都对自己赞不绝口,厅中众人自然不会再继续问下去。
只不过,没想到二婶竟然已经疯狂到如此地步,甚至不惜让陛下讨厌苏庆,都要让他在这种重大场合之上,折损自己的面子。
不错,方才说话之人,正是威武候府的二少爷,原氏之子,苏庆!
站在殿中的苏林愣了一下之后,很快便反应过来,笑着对苏庆说道:“既然是经筵,只要是我能解答的问题,定然会不遗余力为阁下解答。若是不能,也可大家共同讨论。”
虽然不知道苏庆现在站起来向自己发难,是因为什么。但是苏林还是秉着一颗谨慎小心的心,先将自己的退路准备好。若是一会问题答不出来,也不至于太过难堪。
听到苏林答应下来,苏庆笑着说道:“倒不是什么难题,只是《陈书》乃是苏大人修撰,其中有一句我不能理解。故此想借今日契机,请教大人一番。”
殿中众人听到苏庆的话,都以为苏庆乃是苏林安排的人。要知道苏庆与苏林乃是堂兄弟,又都住在威武候府之中,有什么问题不能在侯府之中问,非要在殿前经筵的时候提出?
立于殿中的苏林虽然不知道苏庆要提什么问题,但是听到他说问题有关《陈书》,心中便放心下来。《陈书》乃是自己亲自编修,其中每句自己都能倒背如流,应对问题手到擒来。
更何况,对于自己这个兄弟,苏林还是有些了解。虽然苏庆在京中也有些才名,不过是浪得虚名而已。此次提问,想来也是在自己编修的书中,找到一些小问题而已。
想到这里,苏林心中便有了九分把握,笑着对苏庆说道:“对于《陈书》苏某还算有些了解。不知阁下是哪里不懂,说出来,我或可解答一二。”
看着苏林脸上的盈盈笑意,苏宛心中也在笑,自己曾仔细看过苏林编撰的《陈书》,虽说眼光有些短浅,但是在苏林这个年纪这个位置来说,已经极为难得。
自己也是将《陈书》仔细翻过三遍之后,方才找到一个极为隐蔽的把柄。虽然说有些牵强,但是以汝阳王的对此事的忌讳,定然可以让苏林从此不得翻身!
见到苏林脸上的笑容,苏庆心中便有些生气。便是眼前这人,在威武候府之中死死压着自己一头,按照苏宛所说,只要今日自己将那个问题问出来,苏林便极有可能被皇帝不喜!
只要苏林被皇帝陛下厌恶,那自己便有极大把握能够等上侯爵之位!想到这里,苏庆心中不禁更加心潮澎湃,似乎自己已经成为威武候府的少侯爷一般。
直到苏宛轻咳一声,苏庆方从幻想之中清醒过来,满脸笑意的问道苏林,“《陈书》之中,最后一段点评,大人曾说,景帝血脉断绝,族内无人,宗又无后,故此天弃之。不知大人这段点评究竟有何深意?”
这段话苏庆之前并不知道,而是昨天苏宛将《陈书》摆在他的面前,然后将这句话教给他,让他在今日经筵之上问出这句话,只要能问出,大事便成了一半!
听到苏庆之言,苏林笑着说道:“此话并未有何深意。只是据当时情形来说。若是景帝当时有血脉继承,断然不至于宗祀无力。所以我在书中提这两句,无非是想提醒天下之人,多子方能多福。若是无子,便是坐拥良田万顷,也不过是为别人做嫁衣而已。”
御座之上的崇文帝听到苏林的话,双眉微微向上挑了一下。坐在下首的苏宛将崇文帝的表情全部都看在眼中,然后又轻轻敲敲苏庆的小腿。
感受到小腿上传来的轻微震动,苏庆脸颊抽动了一下,然后继续问道:“虽说如此,可是这两句话行文却是有些不通,不知这是否也是别有深意之处?”
听到苏庆的话,苏林微微一笑。这两句话苏林自然也知道行文不通,只不过当时虽然记录下来,却忘记改掉,后来刊印成册,苏林也懒得去改,反正意思并无不同。
只不过,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苏林自然不能承认自己忘记,“当然不是。只是我的行文习惯便是如此,并不是太喜欢对仗,所以才会如此。”
苏林因为要回答苏庆的问题,所以背对着崇文帝。他根本没有看到,当说到苏林说道行文习惯便是如此的时候,崇文帝的脸色极为明显地变了一下。
一直仔细观察崇文帝的苏宛看到那一闪而逝的怒色,满意的点了点头,心中知道崇文帝定然已经动怒,自己不能在继续深挖,然后便轻轻拽了拽苏庆的衣角。
苏庆收到苏宛的暗示,将头微微低下说道:“多谢苏大人今日为我答疑解惑。苏大人果然是年轻才俊,看法也是如此高屋建瓴,在下佩服。”
看到苏庆如此轻易便放弃这个机会,苏林心中有些奇怪,按说苏庆若是想要中伤自己,绝不应该如此轻描淡写才是。
只不过苏庆已经坐下,想来今日是到此为止。想到这里,苏林笑着说道:“不敢,只是一些自己心中所想而已,若是阁下还有任何疑问,随时可以找我。”
正在两人客套之时,御座之上的崇文帝忽然说道:“房大人,关于我朝与大梁之间边境冲突的折子,朕还未曾批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