晕黄的烛火下,林夜白眸光凝住桌上摊开的地图,蜿蜒盘旋的线条将山川河流全画出来了,指尖在图上滑过,思索着迎战方法。
手下几名将领也和他一样目光灼灼地盯着地图,想着应敌方法。
“北狄这群孙子太阴险了,竟然跑到这来撒野。”刘副将骂了一句,心情极差。
他一说,几个糙汉子就七嘴八舌地骂了起来,国骂一开,各种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林夜白眉心微皱,他的心腹兼好兄弟李捷立即出言让他们安静,不要打扰林夜白,几个副将面面相觑,兀自冷笑也不说话了。
林夜白虽然是战功显赫的将军,但从未领兵和北狄交过手,所以这些副将对这个空降兵的好感并不多,虽不至于处处作对,可是不是来上一招,也够呛人了。
李捷知道这些人心中所想,纵使万般不乐意,可林夜白没发话,他也不好动手。
良久,针落可闻的营帐中,林夜白淡然的声音响起。
“这几日天气如何?”
李捷愣了一瞬,老老实实地说道:“这里天气诡谲多变,不好预测,就是很有经验的猎户也不见得能预料。”
其余几个副将也不说话,只点头附和,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还是交给大人物来做,就算受罚,也能少些波及。
“把秦康叫进来。”
李捷虽然诧异,但还是照做,因为许欢颜的缘故,他花了半天时间已经把秦康的家底全问出来了,确认对林夜白追妻没有任何阻拦这才对他放下心来,由他在军营当了名小兵。
林夜白看着一身戎装的秦康,眉心微蹙,低声道:“能知道今后一段时间天气么?”
秦康略一沉吟,颔首道:“能。”
“说。”
秦康不解其意,仍是将自己观天象的结果说了出来。
林夜白指尖按着眉心,思索着秦康的话,忽然睁眼道:“把握多大?”
“七成。”
那就是说雨季即将过去,枯水季很快就要到了。
“好,你下去吧。”林夜白挥了挥手,秦康退下,他手撑着桌子,目光如鹰隼般锐利,自诸人脸上滑过,下达了一条条军令,并非战略布局,而是让他们去挖坑砍树..
刘副将当即不乐意了,反驳道:“林将军,这样不妥吧?”
“有何不妥?”林夜白挑眉反问。
刘副将噎住,在那样飘忽而轻蔑的眸光中反倒激出了血气,梗着脖子道:“我们是军人,可不是农夫莽汉,怎可做这种体力活?”
林夜白眉心现出浅浅的郁色,淡淡道:“军令如山,你既知自己身份,为何要违抗军令?”
官大一级压死人,刘副将深知这个道理,更何况,林夜白的官位,比他大了可不止一级,虽十分不满,但也只能应下,揣着一肚子火气退出了营帐。
脸上写满了情绪,任谁都看得懂他并不服气林夜白的统帅,李捷看了眼林夜白平静的脸色,欲言又止。
“有什么事就说,吞吞吐吐像什么样?”林夜白抬眸扫他一眼,难得笑了。
李捷撇嘴,“你这么去压刘忻,就不怕他背地里乱来?”
林夜白坐下,手搭在桌上,手指微曲,敲着地图,淡淡道:“来了才好。”
李捷一愣,恍然大悟,忍不住摇头,“碰上你,算是他倒了八辈子血霉。”
别人不知,他却是知道的,林夜白年纪轻轻能当上将军,除了武艺和行军布阵的才能,又怎么可能没有其他手段呢?在他眼皮子底下做小动作,那纯粹就是找死,若刘忻真的不服想要折腾,那就成了杀鸡儆猴的那只鸡了。
得了想要的答案,李捷就没个正形了,凑上去揶揄道:“夜白,今天那姑娘是不是?”
“是什么?”林夜白抬眸反问,李捷一眼就看穿他的伪装,似笑非笑地说道:“是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这小丫头几年没见,长得越发漂亮了,不过这性格嘛,也越来越爷们。”
他就说敢突然跑出来自称是林夜白抛弃的夫人的人怎么会是寻常人,他还奇怪林夜白怎么就善心大发抱了个女人回来,这一看便记起了十年前,在叶城见到的那个伶俐狡猾的小丫头。
林夜白面色不变,斜睨他一眼,想起时辰不早了,便起身出了营帐,径直走向了另一处营帐,李捷跟了上去,被他三言两语打发了,李捷知道自己就是进去也是当灯泡的命,便双手抱着后脑勺走了。
“得得得,你个见色忘友的负心汉,小爷我回去睡了,不打扰你安抚小媳妇。”
小媳妇?
林夜白失笑,忽然有些憧憬,如果许欢颜真的当了他的媳妇,该是怎样的光景。
许欢颜睡在软榻上,换下那身血衣,脸上的血污擦去,露出原本艳惊天下的容颜,有些苍白,长睫如香扇半卷,微微颤动,像是受惊的小兔子,睡觉也不安稳。
营帐的帘子被掀开,林夜白走了进去,脱去了白日英姿飒爽的戎装,洗尽铅华,有种温润儒雅的书生意气,但眉目依旧冷定,杀伐果断的气息若隐若现。
指尖微凉,抚过许欢颜紧蹙的眉心,像是要抚平那里的皱痕,听着她迷迷糊糊的呓语,他弯唇笑了,正欲抽离,冷不防被抓住了。
“不要走。”
明知许欢颜梦里的人并不是自己,这一刻他竟不想松手,便干脆在床边坐了下来,由她抓着。
许欢颜正做着美梦,梦里有她喜欢吃的鸡腿、红烧猪蹄,可都长了翅膀飞走了,她咽了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