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下能人众多,对付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师爷,又何必亲自前来?
越想越觉得应该看下去,燕九打定主意,忍着那恶心劲儿,悄悄拈起了屋顶的一片瓦。
她自诩做的毫无声息,却不知檐下的凌长策早已感知到了屋顶有人,只是眼前的事更加重要,因此只瞟了一眼,并没出手。
瓦片掀开来,入目那一幕就不必说了,险些闪瞎了燕九的眼睛。
燕九没想到今夜出来竟能目睹这样的表演,扯扯嘴角,露出一个苦笑。可惜她此刻趴在屋顶不能乱动,不然她倒想瞧瞧凌长策看见这一幕时脸上会不会有什么表情,想来应该有趣得很。
半晌,女人悠悠叹了一声,似嗔似怨:“你说你急个什么劲儿,非的巴巴的叫我半夜跑来,一会儿还得摸黑回去,真能折腾人!明儿个你上我那去不就行了么,省得着急忙慌的……”
“明儿个?明儿个我就没空了,孙知府要干一件大事,我们这些人都得跟着,一天下来有没有饭吃还没准儿呢!”
女人立刻眼睛一亮:“大事?什么大事,快说说!”
师爷似是后悔自己嘴快,犹疑了半晌,终于还是忍不住:“行,我告诉你,你可别出去乱嚼舌根啊,走漏了风声可是要掉脑袋的!”
“嘁,看你这样子,我不过是好奇,爱说不说,不说我不听了!”
女人说着,赌气转过了身,谁料师爷却是下贱,就爱吃这一套,连忙哄了:
“说,说,说还不行么?就是明天孙知府打算借兵去剿匪!”
“剿匪?什么匪?”
“还有什么匪,不就是城外的青华寨么,搞什么劫富济贫,把洛城这些富人们都惹怒了,逼着孙知府非得做出点样子来,不然你以为他好好的清福不享,闲的卵疼跑去剿匪?”
师爷说的严肃,女人听了却不以为然,也失去了兴趣,转而说起了别的话。
屋顶上的燕九却忍不住吃了一惊,青华寨,不就是去芙蓉园的路上遇见的那些人么?他们当家的罗青松还配合她演了一场戏,她手里的五万两银票虽然兑现了商铺,但银子还未给他们送去。
借兵剿匪,听起来就很厉害,青华寨人再多,也不过都是些乌合之众,哪里能跟官府的军队抗衡?听这师爷的意思,孙知府明天就要行动了,不行,她得做点什么才行。
那边凌长策却对此无动于衷,青华寨他根本就没放在眼里,他今日前来,为的就是屋里的这个师爷,他有一笔旧账要和他清算清算。
“嗖——啪!”
燕九还在思索对策,一道急速的破空之声霎时打断了她的思绪,只见屋里那女人身子一挺,瞬息不动了,那师爷吓了一跳,立时扯了衣服从床上跳起来。
“谁?谁?出来!”
燕九立刻明白这是凌长策出手了,他所用的暗器不过也是随处拈来的石子,那力道却比她大了几倍之多,速度也是快得惊人,燕九一愣,心下不由对凌长策的功夫愈加佩服。
那师爷吓得够呛,跳下床来摸出一把匕首握在手里,脑袋不住四下乱转,显然还弄不清楚敌人到底在哪里。
凌长策却没有功夫再跟他捉迷藏,轻身一跃,便从窗子钻了进去,那师爷只觉眼前一花,再睁眼,便有一个白衣人岿然立在面前。
凌长策今夜穿的是一件纤尘不染的白袍,朦胧的灯光下冷然如同鬼魅。他明明比师爷只高了一点点,然而站在那里却仿佛一座大山压来,直压得那师爷觉得喘气都困难。
“你,你,你……”
凌长策还未说话,只是拿那幽深冰寒的目光瞧他,便瞧得他浑身哆嗦起来,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
“张德本,认得我么?”
原来这人名叫张德本,凌长策显然早已认得他,而他却仿佛并没有认出凌长策是谁。
只见那张德本战战兢兢吞了口口水,借着烛光仔细打量了凌长策一番,才蓦然变了脸色。
“你!你是,你是——”一口气喘不上来,用力捏了捏拳头,才把后来的话说出,“不,不可能,你不是死了么?你不是满门抄斩了么,你怎么可能还活着!”
凌长策的目光逼视着他,他的声音因害怕而发抖嘶哑,有一种想要高呼却又呼不出来的感觉,房顶上的燕九看看张德本,再看看凌长策,心下有了计较。
原来凌长策此番是来寻仇的,看起来还是灭门的深仇大恨。
“不,不对,十五年前你就死了,你不是他,你不是他,你是,你是凌家的儿子!”
见张德本终于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凌长策冷哼一声,嘴角扯起一丝残酷的微笑。
“知道我是谁就好。”
凌长策挺直身子,向他走近两步,用一种居高临下的目光望着他。张德本两条腿哆哆嗦嗦,想后退却无法动弹,脸上的神情仿佛看到了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一别十五年,特来与你叙旧。”凌长策整个人都散发出阴森的气息,走到张德本身边的一把椅子旁,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