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九听在耳里,心中一凛,登时清明过来。精明如凌长策,怎会平白无故关心起她的打扮?
一定是那石头的事被他察觉了。
她的心向下沉去,敏感如她,又怎会想不到原来几次遭贼,其实都是凌长策做的。第一次救走那女贼的人是他,第二次他干脆亲自上阵。从背后点住她穴道,又点了他睡穴的人,也是他。
他是在找她的那块石头,想据为己有。
那石头,究竟有什么秘密,竟让他这样的人也不惜亲自来偷?她自问藏得隐秘,他又是如何发觉那东西藏在荷花簪子里的?
找便找吧,可是为什么还要有那样的一番肌肤之亲?燕九不禁着恼,凌长策,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在他眼里,她就是可以这随意对待的人么?
思及那夜的事,仿佛此时此刻她还是只穿着中衣,躺在他的怀里,他肌肤的温度穿过那薄薄的一层轻易透过来,灼热烫人。
燕九思绪凌乱,不由自主一挣,这才想起此刻她的人也正在他的怀里。
“放开!”
猛然挣脱他的双手,燕九回转身来,黑夜中,盯住他那双阴沉发亮的眼睛。
“原来是你。”一字一字,仿佛一根根利刃,把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信任刺的千疮百孔。
早在说出那句话时,凌长策就已想到,凭燕九的聪敏,一定很快什么都明白了,当下也没有否认,眼角微微一暗,随即转向他处。
燕九的气息也一分分地冷了下去,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半晌,还是燕九先出声冷笑:
“你惦记着那石头?那是什么宝贝,说来听听。”
凌长策回头快速看了她一眼,忽然伸手揽住她的腰,倏忽一下向城墙下跃去。
燕九仍是猝不及防,但却没有了刚才那种隐隐的兴奋,待他把她放下,仍是冷了一张脸,盯着他看。
“你欠我的人情,拿那石头来换。”凌长策不急不缓地说出了他的要求,不管她那双曾让人怦然的眼眸下掩藏着怎样暗涌的情绪。
“你休想。”燕九轻哼一声。
巍峨的城墙投下巨大的阴影,遮住了凌长策的面容,燕九无心再探索他的一丝一毫,声音只似毫无温度。
“我不知道那石头是什么宝贝,但那是我娘留下来的唯一遗物,我绝不会给任何人。你这个人情,就先欠着吧。”
说罢,也不等凌长策回应,趁着夜色,转身大步而去,很快就没入了黑暗之中。
平地了起了一阵风,从城墙顶上呼啸而来,吹起凌长策的衣袍烈烈有声。他微微昂首,看着燕九单薄的背影渐行渐远,那身材那样瘦弱,却又那样挺拔,带着不可置疑的决绝。
他们之间,似乎又走的远一些了。
嘴角浮起一丝苦笑,凌长策的声音低的自己都听不见:
“那就……先欠着吧。”
※※※
尽管那师爷只说了一句明日要剿匪的话,但燕九还是大概能够猜出孙知府会在何时动手。
知府衙门并没有那么多衙役,而且个个都是草包,青华寨山势险峻,要想一举剿灭,势必得向附近驻扎的千户所借兵。千户所其实就是在府城附近驻扎的军队,那里的士兵每日都会操练,是专为行军打仗准备的,也只有他们才有能力剿灭山贼。
打从来到这个世界,燕九虽看似交际很窄,但鉴于她一早打定了要站稳脚跟的念头,这些看似跟平民百姓无关的事,她还是费心去了解了。其中一部分来自燕岚本身自带的记忆,而更多的则是出自从各方打听到的消息,另外一些就是看书。如今她对洛城周围,甚至于整个国家都相当熟悉。
这个国家国号为成,国土庞大,地势广阔,周遭虽有几个小国,但实力远远无法与大燕抗衡,从先皇开始,大成国已经有数十年没遭战事,内里一片歌舞升平。
京城地处大成中部偏北,而洛城则在京城西南,距离京城有千里之遥,以可以算得上是偏僻之地。京城之下,设州府县几个行政单位,类似于现代的省市县,所管辖内容也大同小异。至于那千户所,则是地方军事部署的名字。
大燕国的军和政是分开管理的,知府衙门隶属于政务部门,下属的武装力量就只有一些不成器的衙役捕快,管理一府治安还算能力所及,但要是硬碰硬,却一定不是那些亡命山贼的对手。
而千户所之下则全是正统的军队,上有卫指挥使司和都指挥使司,都隶属于兵部直接统领,与地方政务没有关系。这些军队只是驻扎在各地,以备战时所需,与知府衙门互不干扰,只有在遇到像剿匪这样的大事时,知府衙门自己没办法摆平,才会去向他们去借兵。
燕九之所以能推算出时间,一来是因为在附近千户所的驻扎之地离洛城还有不少距离,一来一回最快也要半日时间,再加上集结兵力和部署方案,满打满算,傍晚能动手也就算是神速了。
二来青华寨在高山之上,地势险峻,易守难攻,想要一举拿下,必然需要出其不意。最好的办法就是趁白日的时候散播兵力,把青华寨包围,等到天黑,趁着夜色偷袭得手。
是以她才这样急急来报信,因为他们最多也就只有一个白日的时间了。尽管知道了消息,可以通风报信,但知府借兵这件事却并不能掉以轻心,孙知府既然会去借兵,一定是铁了心要剿灭青华寨,青华寨就算躲过了这一次,以后的生存也很艰难。
从百花楼出来往府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