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往前走了大约半个时辰,两旁的山越发高耸压人,寒风烈烈灌进山谷,朝车队扑面打来,尽管风吹得队伍几乎走不动,但他们还是不愿放慢速度。
这样的环境,每个人都忍不住在心里绷紧了一根弦,暗暗盼着赶紧离开这里才好。燕九干脆也掀开帘子,微微眯起眼睛,抬头望向前面的路途。
前不久她刚刚遭遇了从京城来的杀手,那些人没有得手,后来也没有了动静。这次他们离开洛城前往京城,难保那些杀手们不会在暗中窥伺,卷土重来,而这条山谷地势险峻,若要埋伏伏击,是最合适不过的地方了。
抬眼望去,山谷中满是碎石荒草,但道路却笔直向前,深谷寂寂,一个人影也没有。一切猜测仿佛都是错觉,然而她却不知道,就在不远处的山腰之上,枯树之间,却真的蹲伏着九八个人,正望向这里,瞬也不瞬地盯着她的车队。
“主人,那边又来了一队车马。十匹马,两辆车,打头的两个人好像都是练家子。前头那个赶车的脸上被火烧过,难看的很,后面赶车的是个半大小子,长得白白净净的,应该不会功夫。车里的人看不清,看马车的车痕,应该没带什么值钱的东西。”
看车轱辘留下的痕迹,断定车上装了些什么东西,这是稍微有些本事的强盗山贼的必备技能。原理很简单,若车上带了金银珠宝,车辙自然就要比那些带着衣服细软的马车要深得多,但这其实是门技术活,有经验的人看一眼车辙,甚至能断定车上装的到底是什么,有多少。
然而山腰上的这些人,却并不是打家劫舍的强盗,燕九的车队,也并不是他们今天的目标。
山腰上杂草茂盛,说话的人蹲在荒草间,身影倒不易察觉,他的身旁吊着一只软床,软床拴在两侧的树腰之间,山谷中寒风凛冽,那软床似乎也随风摆动,不停地晃晃悠悠。而那被称为主人的人,此刻就躺在这软床之上。
男子面若冠玉,唇如红樱,两弯柳叶细眉,睫毛又长又密,弯弯地翘着,看上去比女子还要妩媚三分。他身着一袭红衣,腰间扎着白玉带,正中镶着好大一颗明珠,整个人在杂草枯树中甚是扎眼,但那坦然的样子,却又似乎根本不怕被下面的人瞧见。
软床随着山风飘飘摇摇,他的整个人也似没有重量一般,随着软床飘来荡去。手下说话的时候,他正侧着身子,一手支着下巴,似乎在闭目养神,待那人说完了,片刻之后,他才幽幽睁开眼,向着山下不远处燕九的车队瞟了一眼。
闭着眼睛的时候,只能瞧见他浓密的睫毛,然而这一睁眼,才让人发觉,这已经相当好看的男子竟然长着一对笑意盈盈的桃花眼。双眸迷离恍若秋水,还没说话,就已经带了三分笑意,目光所过之处,皆是含情脉脉,只这一双眼睛,就已是风情无限,万般fēng_liú,说也说不尽。
男子长得这般好看,那手下却不敢抬眼直视,说话的时候只也是盯着地面,态度相当恭敬。
红衣男子睁开眼来,看了看山下,忽然“嘿”的一笑:“十五,你的眼神可真好,我从这儿看过去,什么也看不到。”
“主人过奖了。”十五低着仍然低着头,沉声道。
红衣男子那双眼睛本就勾人,一笑起来,更是颠倒众生一般的妩媚多情,只可惜他的手下都不敢抬头,这荒山野岭的,山下的人也看不到他的绝世容颜,一时间,他仿佛有些幽怨似的,长叹一声,竟从怀里摸出一面小铜镜来,顾影自怜地照了起来。
十五等了片刻又道:“主人,算算时辰,那边应该得手了。”
红衣男子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又是盈盈一笑,才低声道:“江富的手下也不是吃素的,得手?恐怕没那么容易。”
话音刚落,小径那边忽然匆匆跑来一个手下,赶到近前,跪倒在地:“报告主人,刘明功他们失手了,江富正驾了马车朝这边逃过来!”
十五听了这话,身子一凛,暗道自己主人果然料事如神。
“看吧,我说什么来着?”红衣男子媚然一笑,挥挥手让报信的人下去,又抬眼去看山下。
十五跟着望过去,略有担忧道:“他们往这边逃来,一会儿就会撞上那队车马,主人,我们该怎么办?”
“我们,自然是不管了……”红衣男子轻轻换了个姿势,软床又摇晃起来,“照你所说,那队车马应该只是过路的,在这种地方,一定不敢管闲事。刘明功的手段不弱,江富带着那人就算逃,也不一定能逃得出这山谷……别忘了咱们来这里的目的。”
十五怔了怔,头垂得更低:“是!”
来的时候,主人早已说过,他们这次出来,就是为了看此刻山谷下面双方的这场戏,倘若不是时节所限,主人看完戏之后,说不定还要在附近游山玩水一番。
“咱们可是来看热闹的。”红衣男子伸出手来,细细打量自己修长白皙的手指,眼里透出无限欣赏。然而接着,他却话锋一转,语调忽然冷若冰霜,“刘明功若失手……我再替他补上一刀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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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队本在平稳行进,却不料沈执忽然扯住缰绳,“吁”了一声,马车霎时停住。燕九的目光一直盯着前面,不由回神:“沈伯,怎么了?”
而问出这句话之后,她也立刻知道了答案——马车停稳之后,地面上忽然传来隐隐的震动,震的车厢也跟着微微抖起来,燕九抬眼看过去,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