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咱们怎么办啊,出了这事,知府不知道管是不管……”
真是坏事传千里。
孙知府在心里暗骂一声,让人把轿子直接抬进了彭府的大门。
彭一成正在为小妾的事烦心,那小妾一早醒来,发现自己的异状,便开始哭闹不休,扯着彭一成的袖子,整整一个上午,说什么也不让他走,孙知府一来,还真算是替他解了围。
谈起这件事,孙知府才知道,原来彭一成一大早就去找了洛城最有名的大夫来,谁知却连病症也诊不出,不知谁提了一嘴说是中邪,他便忙地又去请了个神婆来,香也烧了,法事也做了,还是不管用,接着便听见外面的风言风语,这才知道是跟河神有关。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真是河神托梦给苏大人的?”彭一成阴着脸,愤恨地道。
孙知府点点头,把详细情况说了,彭一成自然也已知道还有四家也出了事,听罢,只重重地哼了一声:
“这些年我上给河神的贡银也不少,河神不至于真的要拿我家开刀吧?”
彭一成说着,幽幽看向孙知府。
孙知府知道他话里有话,精明如他,自然不会因为一个小妾出了问题就相信了这事,他心里多半还是以为这事是他孙知府搞出来的,为的就是再从他们几家榨一些银子。
天可怜见,这回可真的没他什么事,他也不清楚这是什么情况啊。
要说这么多年,孙知府借着河神的名头,可没少捞银子,但若说真有河神,打死他也是不信的。谁知今日却真出了这样离奇的事,说什么来什么,这还真让他不禁在心里泛起了嘀咕。
孙知府眯眯眼睛,干笑一声:“说到底,这话也是出自苏大人口中,苏大人一向耿直,想来不会无缘无故编些话来糊弄人……罢了,我先去别家看看,再想对策吧。”
从彭府出来,孙知府又去了另外四家,情况无一例外,都和班头说的一模一样。然而说起河神托梦惩治的话,几人的神情却都是将信将疑,他们都是在生意场上摸爬多年的老狐狸了,和彭一成一样,都把这事算在了孙知府头上。
后面那孙家和赵家,都是家主本人出了毛病,这些人平日都没少孝敬孙知府,孙知府前去看望,也是给了他们两家很大的脸面。两人都不能说话,但态度还算恭敬,然而孙知府还是能从他们的笑脸之下,瞧出一丝怀疑的意味。
唉,这回他可真是冤死了!
回到府衙,孙知府把情况跟苏德说了,苏德的一张脸愈发严肃:
“他们如此不信,便是对河神不敬,只怕到时河神一怒,灾祸更甚!”
“你跟我说的那解决办法,我根本没说出口,这些老狐狸,从他们身上拔毛,还不如让他们病着更痛快!罢了,今天先这样,明天我再去瞧瞧情况。”
孙知府摆了摆手,兀自回后堂歇息去了。苏德也跟着往回走,走到无人处,一向严厉刻板的的脸上竟忽然露出了一丝笑意。
这些奸商们,不让他们吃吃苦头,他们就不知道厉害。看这情况,还得再狠一点,他们才会真的害怕。
※※※
顺昌记离这几户人家都不远,燕九一大早就来到了店里,自然也就早早地知道了这些消息。这件事她没有告诉阿澈和桐儿,两人听了外面百姓的议论,相当高兴,大骂奸商无良,这回真是痛快。
彭一成等人不信托梦的事,也早在燕九的意料当中,等至夜半,她便换了男装,带上面具,去府衙跟苏德见面。苏德如此这般一说,换来的只是燕九的冷笑,苏德又告知了另外三家富户的地址,燕九便飘然出了府衙。
今夜到彭一成家没有昨天那么轻松,那小妾折腾了一天,此刻还没睡着,昨夜可以轻易摸进去的院子此刻灯火通明,人影不时来去,燕九等了一会儿,才等到一个机会,掠到了窗子旁边。
刚到窗下,便听见屋里有男人说话的声音,燕九探头一瞧,只见一个四十上下的男子,正坐在床边轻轻拍着那女子,似是在哄她入睡。
男子衣着华贵,身材却异常消瘦,四肢都是皮包骨头,仿佛枯枝一般。两片寡淡的八字胡,眉梢嘴角也都跟着向下耷拉,虽然隐约含笑,但看上去仍有些恶狠狠的样子。
不用想,这肯定就是彭一成了。
燕九心中一乐,今夜正要找你,你却自己送上门,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倏忽抬手,如同昨夜对那女子一样,轻松地点了彭一成的穴道,然后离开。
这一夜燕九比较累,一共跑了八户人家,给昨天的五户人家多点了一个人,又去了苏德新说到的三户,每家点了两个人。等她要回家的时候,天色又已经泛白了。
不远处隐约传来阵阵鸡鸣,燕九翻出围墙,拍拍衣裳,趁着将明未明的天光往回走。街上一个人也没有,熟睡的百姓们还不知道,传说中的河神今天又来走了一遭。
燕九一面走一面想,忽然不由失笑,她这么辛辛苦苦翻墙点穴,不过也就为了那几千两银子,倘若做个妙手空空的飞贼,如今恐怕也早已发财了。
但她心里清楚得很,那条路一旦走上就再也无法回头了,她此刻所作所为,虽然也不算多么光彩,但总的来说也是劫富济贫,尽管辛苦些,心里毕竟踏实。
昏黑的天光正在逐渐褪去,头顶的云层染上了一片灰蒙蒙的白,街道上同样也是这种颜色,燕九走在寂静的街上,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