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离开的这段时间,他清瘦许多。白天在朝臣面前谈论政事战事神采奕奕、有分毫不同。到了晚上,把注意力全部放在他们呈递的折子上,大事小情都要揽过来亲自处理。弄得他这个相国反倒无所事事起来。
高荀明白,他是在麻痹自己,如果不是劳心劳力到了极点,只怕又是一夜难眠。自从文絮用安息香迷昏他之后,那个催眠的东西就再也不用了。
一见高荀,弃笔抬头问:“若尘啊!是不是前线送来了战报?”
高荀不忍看那双没了神采的眸子,垂眼摇头:“领军的薛永飞已经按照君上的指令就地伏法。”
薛永飞同为子衿园的门客。显恪素来爱才惜才,薛永飞却仪仗这一点屠杀濮阳百姓。高荀不舍,他更不舍,却也恨他糊涂。遂转移话题,问:“程辉现到何处?”
“距山阳城不到百里。”
“嗯……”手指敲在桌沿上,“过了黄河就是洛阳城了。”
“慎远。”
“嗯?”他预感到高荀要和他说什么不好的事情,没有急着问,反而说,“若尘,我们多久没有一起喝酒了?”
高荀微愣,很快会意,叫了薛采去殿外的凉亭里布置酒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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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风徐徐,一片云懒散飘来,遮住了朗月,阵阵蝉鸣忽而低沉下来。
他正为高荀斟酒,高荀却把卫公的大婚请柬递给他:“卫公派人送来的。六月十六,和如意夫人大婚。”
看到“喜柬”两个字,身子一僵,酒壶倾斜,白白把上好的玉液佳酿洒在食案上。失态只是一瞬,神色淡然地放下酒壶,没有接下帖子,自顾喝下手里的酒一滴不剩。
“如意夫人……”扶额,自嘲地笑了笑,而后道,“是我把她逼走的,是我先昭告天下不要她的,是我找别的女人替代了她的位置。这样的结果,是我应该承受的。”
“慎远……她是为了救唐国才出此下策,并非真想和你恩断义绝。”高荀担忧地望着他。
薄情的唇轻轻蠕动,高荀能清楚地听到他的声音:“随她想干什么!一切后果我都可以承担,但是,我不接受!”
文絮走后,这是高荀第一次看到他眼里的光亮。世人以为盈君不缠绵于儿女私情?他们可曾见过这样的盈君?
“明日,启程去卫国。”
他要去,高荀不拦他。忧心忡忡地道出了另一件事:“卫公大婚的事情太尉也得知了,当下抛兖州不顾,奔赴甘泉。”
“违抗军令,难道要做第二个薛永飞吗!”拍案、微怒,对高荀道,“传我令,调派太尉去山阳。暗中吩咐程辉,务必在山阳截住他。让他们暂且驻守山阳,没有我命令,不可善举妄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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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国甘泉宫,紫宸殿。
温热的南风摇曳着低垂在窗前的梧桐叶,哗哗轻响。文絮临窗而站,离开盈宫之后多少个无眠夜,她都是这样呆呆站着,面朝东南方向,恨不能望穿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