膳食坊的宫人站成一排,战战兢兢地低着头。掌事的姑姑正横眉冷对,命令他们把自己经手的君上剩下的饭菜吃一边。尽管没有下毒,也不想自己被毒死。可是掌事姑姑向来严苛,就算他们不吃没有被毒死,也会被她打死。况且,君上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他们都得陪葬。
于是,一个个排着对吃下自己的那道菜。轮到一个新晋的宫婢,她犹豫着不肯下筷。这个时候薛采和逾明两个人到了膳食坊,正巧撞见这一幕。
“文……”逾明差一点叫出名字。
薛采却是个敏觉的人,一眼看出逾明认识这个宫婢。当下命令她抬起头来。
宫婢自知在劫难逃,终究还是抬起了头,看向他们二人。
“文琬?!”薛采表示在这里见到她大为吃惊,又很有逻辑条理地让逾明先去检查文琬身前的那道菜。逾明颤抖着拿出银针试菜,银针果真很快变成了黑色。
文琬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你救过我两次,这条命早就该还你了。”
逾明一个字都说不出,愣愣地看着她被带走。整个人,像是丢了魂儿一样,呆呆的。以后的日子,他始终都忘不了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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逾明放文琬出走,那是显恪在应允徐廷尉捉拿她之前就知道的事情。他不仅知道她不在府上,甚至还知道她伪装成平民混进盈宫。什么中毒都是幌子,他要逾明亲自找到作为凶手的她,好让逾明看清她的本质。
可偏偏逾明不是看不清,而是不想看清,心里总抱着一丝侥幸。就好像他明知道文琬不愿意他牵扯进来,他还是跟着来了。
文琬被绑到延政殿时,杳无音信的郭鸿嘉也在。她轻蔑地瞟了眼显恪的背影道:“为了逼我出来,竟然想出这种办法。真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翁主谬赞了。”他悠悠转过身来,一眼看到跟进来的逾明,面容微沉,道,“论起不择手段,孤委实比不上翁主。相信,即便你今天不杀我,总要找机会动手。倘若你真的离开盈国,孤倒也未必追究你到底。”
“没错,我就是想杀你。伯睿侯无能夺不了你的江山,只能我亲自动手。”
听言,他微微点头:“杀孤报仇,方解心头之恨。其实,你大可早些动手,那时孤还没有开始怀疑你。”
“早些动手?”她轻笑,“足智多谋的公子恪何时放松过对我的警惕?要不是我替文絮喝下那碗带毒的汤,你对我很难放下戒备吧?表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忌惮得很,目的就是不让文絮看出来罢!怕她会因此疏远你。”
“这么说来你也算是个聪明人。”他踱步走到书案前,撩起袍角悠然坐下,“怎么露出的马脚越来越多呢?”
“因为你想给她作为一个女人至高无上的地位,她有了自己的孩子。她得到的越多,我想到自己失去的越多。她有爱她的人,我却没有。她有孩子,我却眼睁睁地看着他从我身体里消失。这些,我都要她统统承受一遍!”每次想到文絮因丧子颓废的样子她就觉得痛快,不禁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