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惜若只冷笑,目光只剩清明和沉静。
“殿下喜欢的是本宫这个人,还是本宫的身份?”她看着他,“不,殿下喜欢的是那翻云覆雨的权力和浩瀚苍生的帝座。”
气氛烟硝一般沉窒。
西楼玉没有说话,看她的神情忽然变得很阴沉,阴沉得令东惜若有些窒息,片刻,他蓦然发出了大笑声。
“你我二人生在帝王家就已身不由自,生来便是那皇权斗争的棋子,要么为棋子,要么是执棋人,可是那与我何干?”黑夜里,他笑得张狂,“你以为我看得上那区区一个帝位?那算什么东西,什么皇帝,什么权谋,那些又与我何干!”
凄沉的夜里,清冷的月色照拂在西楼玉妖娆胜似女人的脸上,竟隐隐有些凄厉的美。望着他那厌世的神情,上一世纷乱苦痛的记忆慢慢涌上东惜若的心间,竟有了些同病相怜的情绪。
毁国跳城的那一刻,她心头满满的不甘和愤怒,何尝不是有着厌世的心态?那是对世间的绝望,对世间的心灰意冷。
重生回来,为了阻止上一世的重蹈覆辙,为了力挽狂澜,复仇和斗争将支撑她日后心灰如死的岁月。否则何以为继?
东惜若抬头望天,喃喃轻语:“殿下,这世间还是有值得珍惜的东西存在。”
西楼玉冷笑一声,看她:“长公主,瞧你说得多勉强。”他渐渐敛去了笑意,认真说,“东惜若,我是真的喜欢你。”或许,那不是喜欢,只是一种执念而已,但那又怎么样,只要他西楼玉在意的任何人任何事,都不会轻易放过。
东惜若只是沉默,眸中清辉冷然,沉静淡漠。
西楼玉见她那般神情,也不再说话,后退几步便转身离开。
“海棠犹似故人非,执手阡陌两茫茫。云雨纵横弹指梦,悲余生之无欢兮……悲余生之无欢兮!”
月色浸染了长衣,歌声清亮而凄厉,西楼玉走出了神庙,竟在东国宫中张狂而歌。他举手挥袖,边歌边笑。狂歌长笑中,散发的气劲卷起他漆黑的长发,长袍临风飘展。
东惜若看着载歌远去的背影,发怔——
这个人,真如传闻所言,有的时候的确是个疯子,绝望厌世,却以玩弄自己兴趣的人和事为乐。
他对自己的情意,不管是真是假,她都不能再与西楼玉有瓜葛。上一世惨痛的教训,她已然明白情之一字,是最不可靠最不能信的东西。
它只会令人麻痹,只会遮蔽自己的双眼看不清事实。
高歌声越来越远,渐渐听不见,东惜若独自一人冷站了许久,才走出神庙,坐上李嬷嬷早已准备好的软轿往未央殿而去。
回到未央殿的时候,宫门外东帝身边的张公公早已在等候,他满脸焦急之色,似乎已等了许久,见到东惜若从轿中出来,他快步上前礼拜。
“奴才参加公主,陛下口谕让公主立刻去兴庆殿。”
兴庆殿?
东惜若惊讶,兴庆殿历来是父皇会见大臣的地方,如今天色已晚,父皇这般急着召见她,难道与和亲一事有关?
可她记得,上一世父皇寿宴之后,并未召见她,莫非是因为一开始她便改了事情发展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