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中只剩下萧重月一人执着棋子,静静地凝视着那一盘被他改过的棋局。 白子绝地逢生,黑子陷入危境。萧重月脸上浮出了一个深深的冷笑,尚未到绝境,如何便弃子?
想起方才李赢长留下的最后一句话,他望向窗外,外面夜色如磬,黑沉沉的苍穹之上如同潜伏着一头沉默的野兽,沉沉的令人压抑。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的眼神有些恍惚,眸光难得露出了一丝温柔的流光。
当年那个人,会是惠皇后谢锦惠么?
“公子,属下有事禀报。”门外,忽传一声低低的声音。
“进来。”萧重月恢复神色。
一人一身黑衣,推门而入,朝他握拳禀报:“昨晚西楼玉从寿宴出来之后,并未回到行宫,去见了东国的长公主。南宿臻回到行宫之后,就没再出去。”
萧重月点头,黑衣人退了出去。
他起身站到了窗边,静静思忖。
西楼玉动手竟那么快,这可不像他的行事作风,或许,他和东惜若一样,只是多年来的伪装而已。不管是什么样的人,荣耀和地位,权谋和争斗,仇恨和复仇……身处在那个权力巅峰的皇宫,长年累月,对于那个傲视天地的帝座,任谁都会觊觎。
傲娇厌世的西楼玉也不例外。
正想着,窗边突然露出了一颗头来,竟是返回来的李赢长。
萧重月诧异,蹙眉:“怎么?”
“算了,我不回去了,打算就此跟着你混得了,我可不想回去做那个忍辱负重的孝顺儿子,我见我老娘那眼神就后怕。”他歪着脑袋,仰头望着萧重月,目光希冀,“你别不说话啊,你不会要赶我走吧?”
萧重月笑道:“怎么会?想留就留吧。”
李赢长立刻直起身子,重重拍上他的肩膀,豪气冲天道:“果然是好兄弟!兄弟,出去小喝一杯?”
萧重月摇头:“不了,喝酒误事。”
“那……要不去窑子找姑娘乐乐?听说,这东国盛产美女……”
他话还未完,萧重月就说:“醉生梦死只会让自己麻痹,过度纵欲只会让自己陷入危境。”
李赢长下巴掉地,望着眼前这个超然于世、淡漠冷静的人,无语至极。
“萧重月,我看你也别当什么摄政王了,出家当和尚算了。”接着他又郁闷道,“和尚都没你这么清心寡欲的!你看人家辩机和尚,背地里和高阳公主谈个小情说个爱,临死都不后悔。我看你以后死了,找女鬼谈情说爱去吧。”
“算了算了,无趣,我自个儿喝酒找乐去。”
李赢长头也不回地消失,只留下脸色苍白的萧重月独自站在黑夜里,怔怔地出神。
冷冷的夜风吹到他的脸上,却令他浑身发寒,犹坠冰窖。
爱欲情痴,这些东西有何用?到最后只会成为自己的负累。就像他当年那样,年少轻狂倾尽一切付出自己所有的深情,最终得到的却是一次次的背叛,一次次的伤害。
这种致命的弱点,他怎么能保留?这些只会在成就大业的道路上阻碍自己。
想着,他心中越发沉冷,正欲关窗就寝,黑夜里一道凌厉的芒色激射而来,千钧一发之际,只听“咔叮”一声,两截断裂的飞刀掉落。
萧重月竟岿然不动,依旧站在窗边,神情又清又冷,朝外面虚空处淡道:“壮士在梁上待了许久,可否出来一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