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岩不知与师父说了什么,师父背对着她,见不到师父的神情,却能听见沈青岩扬天大笑发出的渗人笑声,她被上昔紧紧抱在怀中,惊恐不已,沈青岩一掌将师父推下了摘星台,她还在心中默默安慰着自己,师父武功盖世,定然会毫发无伤。
师父坠落之时,看向她的眼神,是爱怜,是安慰,是释然,是解脱……
直到师父落在地上,卷起尘埃,她的身形被凝住不动,那一刻,眼前的一切都被猩红所盖过,苍茫天地俱变成了一片血色。
所有的琉璃世界拆席崩坍,化作一堆废墟。
她一身凛然,犹如一团烈焰,要将这天地间的一切都焚烧殆尽。
纷纷涌上前的侍卫将她与上昔隔绝开来,她笑着凝视着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孔,凄婉而决绝,胸中激荡的怨毒愤懑,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震天。
长剑在手,寒光闪烁,无边的恨意在此刻爆发,白裳尽染,鲜血顺着玉阶蜿蜒成河。
直到她手中的剑没入他的胸膛,他不避不躲,以血肉之躯挡住她手中的三尺青锋,以灼热之血唤醒她心中仅存的神智。
内里虚空,下腹惨痛,早已脚下不稳,她不知自己是如何一步步走到师父身前,跪在师父面前,悲痛欲绝。
她抱着渐渐冰冷的师父,天上落下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如同那年师父带着她离开皇宫的那场雪一样,无声无息,白雪落在师父的长发上,与皓皓银丝融为一体,她抬袖将师父脸上的血迹擦干净,上昔苍白了脸色,胸口鲜血赫然,他也不顾不闻,身上的痛抵不过心中的痛,低唤着她的名字:“四月。”无不缱绻入骨。
“上昔,你满意了吗?”
“凌上昔,从今以后,我们恩断义绝。”
落雪点梅,冷香寒冽。
她带着师父返回天灵山,如同幼时师父带着她回天灵山一般,她一路笑着,眼中落下的却是止也止不住的泪水。
一
这是她的卦象。
万物归一,尘埃落定。
这是师父给她解的命数,亦是她的命数。
她讪笑着,到头来,不过是一场空罢了。
“姑姑,你怎么哭了?”灵岫歪着头,眨着天真的大眼,她不解,为何姑姑下了山,就老样忧伤,总是会莫名其妙的落泪。
扯过自己的袖子擦干姑姑的泪水,听见姑姑有些哽咽的将她拥在怀中,柔声道:“姑姑没哭,是沙子迷了眼睛。”
“那灵岫给姑姑吹吹,沙子吹出来了就不会流泪了。”
“好。”
“姑姑,那座山后面是什么?”
“那里呀,是帝都。”
“帝都人多吗?”
“多。”
“那帝都里面的人会不会拔了七彩的毛?”
四月蹙眉,这个小丫头问题怎么这么多,从前在天灵山总是问的她哑口无言,玄恆那个做爹的也不知道帮她解围,在旁笑的人神共愤,不过她说会不会有人拔了七彩公鸡的毛,这倒还真说不准,按照那些人的残暴手段,完全是有可能的。
不由有些担忧的看向灵岫怀中的七彩公鸡,它倨傲的偏着头,对四月不屑于顾,自从有了灵岫,这只公鸡便找到了靠山,对于时常对她非打即骂的四月越发嚣张。
四月不禁笑了起来:“等你被拔光了毛,看你还能嚣张的起来不。”
四月微闭了双眼假寐,不再理会灵岫在侧一个接着一个的问题,七彩公鸡低沉的鸣叫了两声,这声音,听在四月耳中,格外的舒心。
嘴角牵起一抹微笑,平日里的淡然出尘,在这一瞬间竟化成慑人威仪。
“帝都……”
她咀嚼着这两个字,仿佛它们力道千钧,又好似,冥冥之中魂牵梦萦,黯然消沉。
“我回来了。”
声音低沉,带起无尽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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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铮得了传召便悄声入了乾元殿,偌大雄伟的乾元殿中宫女侍从尽数被遣出,珠玉帐帷重重掩映着帝座,居高临下得俯视着世间万物,负手而立的皇上立在帝座之前背对着他,身形挺拔伟岸,望着象征着至高无上权柄的王座怔怔出神。
光影摇曳间,帷幔被风吹起,愔愔迂回的熏香笼罩在整个大殿,孤清的身影令方铮晃神,此刻眼前的君王,孤寂的使人心伤。
“过来。”殿上突然发话,本是得天独厚的清冽明亮的嗓音,却染上了浓重的寂寥与淡淡的忧伤。
方铮将头埋得更低了,快步行到皇上身侧,只见皇上已经缓缓回身,一只手抚上御案。
“参见陛下。”
“不必多礼了。”皇上坐上帝座,眉眼却没有离开案上,那是许久未见的笑意,令方铮心中不由一紧,自从陛下登临帝位之后,杀伐决断,指点江山,尽显威仪,他与陛下自义军之时便一路追随,自从皇后离宫,陛下变得越发高深莫测,笑意也越来越隐晦,让人看不透,看不懂,就算他跟在皇上身边十数载,他也无法轻易摸透皇上心性,果然是帝心难测,可此刻他的笑意,却是单纯的让人心暖,这个笑容,他不陌生,那只有在面对皇后之时,他才展露出的,暖煦如同春阳,“你来看看,朕的这幅画,做的还好?”
方铮起身,缓缓行到御案前,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七丈御案上,两端都堆砌着累累奏折,中央平铺放置着一张宣纸,连墨迹也未干,显然是才作成不久,素描淡绘着手执宝剑遗世而独立的白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