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下!” 曾四爷制止众商人,“李老板,话别说的那么漂亮,你有什么苦衷?我看你是推三阻四!赶紧把李总办叫出来,让他一项项跟我们交代!”
“对,叫李总办!”“钱是他花出去的!”
李玉堂叹息,“曾老板,你逼我……那我就实话说了吧,犬子不是没扛,有些钱他不想花,有些事他不想办,可于是有人说了,乱党秦少白是被他救走的,要抓他,犬子已经逃命去了……”
铁山大怒,指着李玉堂高声道:“李玉堂,你信口雌黄、搬弄是非!这两件事怎么能搅在一起?!”
李玉堂苦笑,“诸位知道我的苦衷了吧?为什么要从东校场说起?因为说你商你就是商,说你匪你就是匪……”
“大胆!”铁山拍案而起。立刻有几名官兵闯进礼堂,以为上峰下令要拿人了!
铁山看到众商人猜疑、惊惧的目光,意识到这正是李玉堂的圈套,他冷笑一声,摆手让官兵退出,口气和缓下来,“李老板,官府从未说过李总办救什么乱党,从未要抓李总办。今天是股东大会,他理应在场,好好为朝廷做事,向各股东述职。他既未出席,你作为商家大股东,有义务把股东大会开好,而不是开成鼓动大会。”坐下。
“诸位听见铁大人的话了,”李玉堂强调,“李重光从未救什么乱党,官府从未要抓李重光!那就是李某父子被谣言蛊惑了,对不住,继续开会。”他也坐下了。
铁山一怔,知道李玉堂不好对付,沉着脸盘算。总督不动声色,也在暗自判断。
众商人议论着,纷纷坐下。
休息室里,区舒云转对区巡抚伸出拇指,微笑赞赏。区巡抚白了女儿一眼,不动声色,继续听着。
“诸位朋友入股制造局,多是因为信任李某。为什么信任?不是因为李某百战百胜,我做电力公司就倒闭过;不是因为李某生意做得大、与官府走得近……”
大门里,一辆马车驶进,因为是往里走的,门外清兵谁都没有在意。马车停在礼堂前的众马车队里,阿四从车厢里下来。正在外边急得乱转的铁刚看见阿四的侧影,愣住了。
礼堂里,讲话还在继续。
“李某经商四十余年,唯在道义上从无亏欠!”李玉堂言辞铿锵,掷地有声,“光绪二十四年,广州广舞台毁于火灾,外国火险保险公司以种种借口拒绝赔偿,李某成立了首家华人保险公司,投保者可以成为股东,参与分红,十几年来李某从未欠过投保者和股东一文钱!光绪三十年,美国通过永久性排华法案,华人不得入境,华侨惨遭迫害,其中半数以上是我广东子民,但朝廷不敢与之抗争,李某和曾四爷首倡广东商会公开抵制美货,举国效仿,义声所播,震动全球!美国被迫放宽入境限制,改善华工待遇。光绪三十二年,朝廷为修筑粤汉铁路,签订四国借款合同,李某率广东商绅集资,收回路权!李某为什么要做这些事?——道义,信义,忠义,一颗爱国的心!”
所有人都被李玉堂震住了。铁山和总督明知后果不妙,但慑于这种气场,不能打断。
角落里,阿四的眼睛悄悄出现了。他怔怔地看着发飙的李玉堂——这不是那个朝夕相处、多次求他的“父亲”,而是闻名已久、铁骨铮铮的省港大商人李老板!
“但是,李某必须承认,有些事可为,有些事不可为。凭爱国心、道义,加上银子,都未必做得成。粤汉铁路铺了两年,才铺了五公里;制造局做了一个月,就花掉一百二十七万,这两项,花的都是大家的血汗钱,李某锥心之痛,愧对大家!”
铁刚带了两个清兵悄悄进来,寻找阿四的身影,阿四警觉,躲闪。
李玉堂看见铁刚,却没看到阿四,他早知道制造局和李宅已被官兵包围,自己不管怎样都难逃一劫,反倒特别轻松,只想把几十年来对官欺商的愤懑,把几个月来的担惊受怕和委屈窝囊都发泄出来:“为商难,莫过于和官府合办企业,尤其是碰上一个与民争利、以权谋私、为商设障的官府,想降低开销,想不拿白条,想不赔本,难那……”
总督哼了一声。铁山打断李玉堂,“有事说事,不要诋毁官府!”
“账在这里,官府用的着我诋毁吗?”李玉堂站了起来,“诸位股东,诸位商绅,李某父子无能,把制造局办成这样。有要继续入股的,请到这边登记,有要退股的,请到这边登记,李某倾家荡产也会把股本如数还给你们,犬子已经逃命去了,李某请辞商股董事长一职。” 他向众商人深躹一躬。
天要塌,大家全都跑不掉!众商人全都站了起来,神情肃穆,整个礼堂鸦雀无声。
铁山看总督,总督把头转向一边。李玉堂这番主动出击,令他们大为被动,钱恐怕是收不上来了。
铁山一拍案,“李玉堂,你不要挟持民意,混水摸鱼。制造局的账本,部堂大人与本官自会清查,还诸位股东一个公道。但有关结交乱党,营救匪逆之事,你是否也该给大家一个交代?”
躲在暗处的阿四紧张地听着。
李玉堂冷笑,“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李某无话可说。”
“那好,来人!”贴上下令。
一队官兵应声进来。
众商绅纷纷议论,“铁大人不是刚辟谣了吗?”
“说你乱党就乱党……”
曾四爷大声喊:“官府抓人要有证据,我们和李老板共进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