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决不能落下来——区舒云告诉自己,忍着,忍着!她定定看着秦少白,“你爱我吗?”

“区小姐,我很负责地说过,现在再说一遍,我对你,就是一个老师对一个学生的喜爱,没有男女之意。”

“那你总跟我说什么‘匈奴未灭,何以家为’,我什么时候要逼你成家了?”区舒云反问。

秦少白愣住了。

“那天在江上,我握住了你的手,你不也握紧了我的手吗?!就在那一刻,你是爱我的,是吗?!跟匈奴没关系,跟家不家的也没关系,就是你和我,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是不是?”

秦少白无话可说,他无法否认这一切。

区舒云看着他的表情,更有了信心,“匈奴也好,革命也好,反正你就是不成家呗,我没说要和你成家,也不要名分,可你不能不承认你爱我。”

秦少白想说什么,话还没出口又被区舒云抢过话去:“更不能阻拦我参加同盟会,你是省港同盟会会长,拒绝我入会,就是假公济私,不,是公报私仇!也不是,是滥用公权!”

秦少白不会接受区舒云,可他真的被她感动了,他望着她,目光中带着不曾表白的深情。这种深情,是最让区舒云欲仙欲死的,“少白!我就要这样叫你!少白!少白!少白!”

“如果就是明天,明天我就死了,你会怎么样?”秦少白突然道。

区舒云愣住了,她不知道,更没想过。

“就是明天,爱也好,不爱也好,在明天的死亡面前,毫无意义。我这么说,你明白了吗?”秦少白叹息。

区舒云愣愣地看进他的眼底,那里是一潭死水,也藏有熊熊火焰,伶牙俐齿的她,第一次无法作出正确应答。

从那个可怕的男装小姐那里跑出来后,阿四拉着车站在中国日报社门口琢磨,该怕还是不该怕,他犹豫不定,拉着车走了两步,他看到附近的一间岗亭墙上贴着一张布告,上面画着一支枪,枪上打着大叉叉,写着“带枪犯法,检举赏五元”。

阿四停在那布告前,拉住一个路人,赔笑道:“大哥,这布告上面写着什么?”

是做还是不做呢,在问明白了布告上的意思后,阿四坐在自己的车杠上,陷入了沉思。

一车夫拉客正好停在日报社边,车夫包十跟阿四是熟识的,跟他打招呼,“阿四,干嘛呢?”

“两块和五块,”阿四皱着眉头琢磨,自顾自念叨,“哪个合算?”

从黄包车上下来的是个密探头目,他瞥了眼街道两边,早已埋伏在那里的便衣密探聚拢过来,密探们一起走进中国日报社。

包十和阿四毫无察觉,坐在报社外贫嘴。包十扇着汗笑道:“你搭错线了吧,嘀咕什么呢。”

阿四摇摇头,“三块钱,出卖一个人,不太值……要是十块还可以考虑……”

密探是冲秦少白来的,他们悄悄攀上楼梯,还没接近社长办公室,就被一个工作人员发现。他藏在走廊,等密探上楼,忽然扑出来从后面勒住密探脖子,两人在二楼走廊无声搏斗,但紧接着被从后面追上来的密探击倒。声音惊动了秦少白,“有密探!”秦少白转身过来拉住区舒云。

区舒云大惊,“我爹的人?不会吧!”秦少白把那把手枪别在了腰上,拉起区舒云,“跟我走。”他快速打开窗户,让区舒云登上去,吃力地将她送到窗下的一个台子上,见她安全落下,他松了一口气,浑不觉腰上的枪已经掉了下来。

区舒云仰望秦少白。

秦少白也望着她,嘱咐道: “你自己小心!”

“少白……”区舒云恋恋地望着他,“你也小心!”

秦少白从另一个窗子出去,跳到隔壁房子的天台上,身影很快消失了。区舒云兀自发呆。

社外,阿四和包十还在聊着。

阿四拍着胸脯,“我是谁?全港no.1车夫!别说一天挣一块钱,一趟我就能挣两块!”

包十笑他,“一趟两块,有这样的大水鱼!?牛不是这样吹的!你的大水鱼溜了吧,这个楼有后门的!”

阿四被一语点醒,急忙跳了起来。

区舒云攀着一楼窗户的铁栅栏,小心地往下爬,就差一点儿脚尖就可以着地了。她的脚尖悬在空中,身体尽量往下够,可还差几寸距离——一块砖头被推过来,正好垫在脚底下,区舒云踩住那块砖头,跳到地面,抬头一看。阿四正一脸坏笑地看着她。

“两块钱,至于嘛……”阿四学着区舒云的腔调,“真不是我看不起你们有钱人……”

区舒云瞥见巷口冲过来的密探,跳上阿四的车,大叫:“快跑!”阿四一看,只得拉上车就狂跑。密探却不理会他们,只径直冲进报社后门,区舒云这才意识到他们不是来抓自己的,那一定是来抓秦少白的!她一跃而起,跳下车,追着密探去的方向要跑。

阿四这回可真急了,一把拉住她,“还想耍奸!给钱!”

区舒云挣脱不开,再回头定睛一看,才认出阿四,“怎么又是你呀?”

阿四鼻子快气歪了,“钱呢?两块大洋!”

区舒云早把钱的事给忘了,这才想起来,“坏了,我真给忘了,哦,不是……实在来不及……有人……你是哪个车行的?回头我把钱给你送去,你放开我,我要去找朋友。”

阿四紧紧地拉着区舒云,“没钱,跟我去见官!拿你去换五块钱。”

“你这个人,不就两块钱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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