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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丝丝晨光在海天相接处喷薄欲出,灰蒙蒙的海面瞬间笼罩在晨曦之中,本该是静谧的海边却因上渔村岸边十天一次的鱼市而沸腾起来。
上渔村鱼市上车水马龙,人头攒动,讨价还价声不绝于耳,可这一切仿佛都与柏贝贝无关。
距离鱼市百来米外的沙滩上,不知道历经多少风吹雨打、近乎腐朽的几根竹杆上支着一张破烂的渔网,一个身子单薄的小女孩站在渔网前,手拿着竹梭子极其认真的在渔网上穿梭着。
尽管她很清楚这张渔网有可能永远也用不上了,可她却没有丝毫懈怠,竹梭子在她手上一起一落,动作熟稔而优雅,不经意间已成了海边一道美丽的风景。
一个年纪较小,身板同样瘦弱的小男孩站在柏贝贝身后已经好一会了,正一脸迟疑的看着自己姐姐,不知道该不该开口。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柏满仓最终还是喊了声:“姐——”
柏贝贝手一顿,像是刚发现弟弟一般,回头对他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满仓来了?”
看着面黄肌瘦的柏满仓,柏贝贝眼里闪过一丝心疼。
这个弟弟明明已经五岁了,可是看起来却像只有三岁多的样子,最让柏贝贝难过的是,弟弟因为长期营养不良,到现在走路还走不太好。
“姐……”柏满仓怯怯的喊了声
看着弟弟欲言又止,柏贝贝放下了手中的竹梭子,关切的问道:“满仓,怎么了?”
柏满仓咬了咬唇,不敢直视姐姐,低着头轻声道:“姐,还是把我交给黄婆子吧。”
今天是鱼市,明天官府又要来收渔税了,爹爹和哥哥都不在家,他们连肚子都填不饱,哪来的钱交渔税?
闻言,柏贝贝脸色一冷,沉声道:“满仓,你再说一遍!”
莫怪柏贝贝一听到“黄婆子”就变脸,因为这个黄婆子其实就是个人贩子。
两个月前,原主父亲柏定涛出海捕鱼,不幸遇上台风葬身海底,全家人悲痛欲绝,11岁的原主更是哭得晕死过去,再次睁开眼,却是个全新的柏贝贝。
虽然两人拥有着同样的名字,可意义却截然不同。
前世父母给她取这个名字意思是她是他们最心爱的宝贝,而原主的父亲却是直接用贝壳给她取的名,浅白易懂,没有任何的深意。
柏贝贝来到这里,从最初的彷徨、不知所措,到最后不得不认命。
柏贝贝醒来后,才知道哥哥柏满船不相信父亲已经葬身海底,只身出海寻父,至今都未归,想来也是凶多吉少了。
母亲冯氏在双重打击之下已经绝望了,整天沉浸在悲痛之中。
冯氏身子一天不如一天,为了不让小儿子跟着她饿死,便托人给小儿子柏满仓找了一户好人家收养。
昨天,村长和乡亲们听说冯氏要将儿子送人后纷纷上门劝阻,让冯氏留儿卖女,毕竟女孩子迟早是要嫁人的。
柏贝贝得知众人打算将她发卖后愤怒至极,正准备逃离,却不想,冯氏断然否决了乡亲们的提议,执意留下她。
冯氏说,她是要将儿子送人,却不是卖儿子。
是的,就为了冯氏那句“就算饿死也不卖儿卖女”,柏贝贝毅然留了下来。
原本,冯氏只是想给儿子找个好人家,可没想到,那个中间人黄婆子在柏贝贝的几番言语试探下露出了马脚,众人发现那个黄婆子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人,说给满仓选的什么好人家纯属子虚乌有,让冯氏阵阵后怕。
将黄婆子赶走后,柏贝贝费尽唇舌才让冯氏打消了将满仓送人的想法……
柏满仓在柏贝贝的喝斥下吓得瑟缩了下,可随即又鼓起勇气,嗫嚅道:“姐,今天是鱼市,明天又要交渔税了……”
前几次是大伯跟二伯他们帮自家交了渔税,可大伯二伯他们也不容易,几个堂哥也到了说亲的年纪,不能再拖累他们了。
听到“渔税”两个字,柏贝贝懊恼起来,她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
这是个柏贝贝闻所未闻的朝代祈尧国,她们所在的位置是祈尧国西南边境的渤罗海边,海边住五个渔村的村民,她们所在的渔村叫上渔村,上渔村有二十多户人家,总共百来口人,是几个渔村中人口最多的村子,所以鱼市的地点就设在上渔村岸边的一块空地上。
这里每个月会有三次鱼市,每次鱼市的第二天就是交渔税的日子。
在这里有条不成文的规矩,不管你有没有出海捕鱼,有没有捕到鱼,只要你是居住在这片海边,就得按时交渔税,不然官府就会采取措施。
可现在他们家都是靠着乡亲们的接济才不至于饿死,去哪里生出钱来交渔税?
柏贝贝看着眼前过于早熟的弟弟,暗自叹了口气,道:“满仓,抬起头来。”
柏满仓怯怯的抬起满含雾气的眸子,无措的望着柏贝贝。
弟弟眼里的惊慌、无助深深刺痛了柏贝贝。
别说满仓是她弟弟,就算是一个陌生人,她也不会干那贩卖人口的事。
“满仓,这些不是你该担心的,姐姐说过会让你和娘过上好日子,就一定会做到的。”柏贝贝放软了语气,轻搂着弟弟安抚道。
“可是……”
“没有可是!”柏贝贝打断他的话,道:“早上风凉,别在这里呆太久,回去吧。”
虽然现在是夏末,可是海边的早晨还是透着丝丝凉意,满仓身子本来就不好,万一再生个病真怕会要了他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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