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纬的声音与方才那般理直气壮的与小怜对峙不同,这一刻他的声音仿佛是一种药香的诱惑。
小怜在听到高纬这句话的时候竟觉得心底霎时被绝望淹没。她绝望的闭上双眼,高纬的手指还在她的肌肤上徘徊,她是真的想要推开,内心却开始懦弱起来。
啪嗒——
高纬看着在自己指缝间残留的泪滴,不敢相信面前这个人竟然又这么哭泣了。
泪水穿过高纬的指缝消失在夜色中。高纬虽然想要对小怜再撒一番气,却又在看到她紧闭着颤抖的双眼时觉得自己竟找不到撒气的理由。
“你及笄之年要嫁给阿俨吧?”
将手从小怜的脸颊移开,高纬凝视着双眼依旧紧闭的小怜:“皇后虽好,却更在意斛律家;舍利是母后的人,我不敢与她深谈。和我在一起吧,后宫的位子你要哪个我都留给你。”
小怜闭着眼睛嗤笑了一声。
“这就是你想得到的?”
小怜睁开猩红的双眼,压着眉盯着高纬。她眼中的血丝就像是一条条细长的红绳正勒着他的脖颈压迫者他:“你要跟我交换?就为了我这个才见过几次的人?”
“你早已出现在我梦中,次数也并不少。”高纬也不否认,理直气壮的回视着她逼视的双眸:“我不懂的感情,阿俨也一样不懂。只是因为你们从小就相识,只是因为他在你身边的时间多!”
小怜笑着摇了摇头。
高纬沉默着还想再等小怜说些什么,然而小怜站在风中只是睨了他片刻,就转过身子,作势就要离开。
“小怜!”
高纬上前一步握住欲要离开的小怜的手腕。
小怜头也不回的用另一只手大力的推着高纬的手。
小怜的力气其实并不大,然而高纬却在她手掌的温度中感觉到,她要推开他的,是从心里的抵触。她是不愿意接触他,所以才会在他说出这样的话之后,竟然要一言不发的离开。
他差在哪?
究竟差在哪?
高纬的手颓然落下。
高纬一松开自己的手,小怜毫不犹豫的又往前走了两步。
“对我来说……”只走了两步,小怜就停下了脚步:“阿俨是最好的。”
高纬看着她的背影,默不作声。
觉得高纬不会再应答自己,小怜又往前走了两步。
而后,她再一次停下。
似乎是在脑海中与什么纠缠,背对着高纬站在原地的小怜许久才将自己的身子转了过了。她看着高纬闪着期望的光的双眼,眉头一皱,沉声说了最后一句话便转过身子,径直离开。
这一次,她走了很远都没有再回头。
后院突然刮起了夜风。
远远地,高纬知道小怜的方位,但是他却看不清楚她的身影,就像她正在一步一步的离开他,而他竟然连周围的一切都看不清楚。
小怜空灵的声音还在耳边萦绕,高纬似乎无法接受这其中所包含的意思而愤怒的皱起眉,眉峰纠葛在一起。
……
“而且,你在我的心中,只是一个无知的人。”
……
无知?
高纬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会在别人的心中落下一个无知的形象。
虽然他从来不认为自己作为皇帝是不愧对天下的,但是他也从来没有想过“无知”这个词有一天竟然会用在自己的身上。
他究竟是哪里无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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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统五年。
赵郡王高睿因要求将佞臣和士开调离邺城,而遭到皇太后胡韵的记恨。
皇太后胡韵不悦,指使皇室御用杀手刘桃枝将其杀害,年仅三十六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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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睿的辞世对大齐来说算是一件大事。
虽然大家都对高睿的死因心照不宣,但是昨夜当今皇上亲自到赵郡王府的事情已经传开了,今日到王府凭吊的大臣也不在少数。有了高纬这个挡箭牌,为高睿的死惋惜的大臣也就敢明目张胆的到王府来悼念了。
而今日的雾气很重。
郑莹双眼呆滞的坐在冰凉的地上,后背靠着高睿的棺木上。对于前来悼念的大臣她已经提不起精神去迎合他们,而来人也知道高睿的死对郑莹来说是怎样的一个打击,反而更加的担心她。
小怜一直坐在能够看到高睿停放的棺材的地方。从这个角度看过去,郑莹毫无血色的脸就像随时都会变成冰冷的尸体一般。想起昨夜和高纬交谈的内容,小怜甚至有些心动了。如果再这么下去,已经在朝中坐大的和士开下定决心要对高俨不利,她又有什么办法能够力挽狂澜呢?如果是已经成为皇上的高纬,是不是就能够震慑到那些要对高俨不利的人呢?
自从天蒙蒙亮开始,邺城就被罩上了好几层浓厚的雾气,走在街上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小怜的长发已经被雾水打湿,身上还未来得及洗漱更换的衣裳也已经隐隐有些湿气,可是她却一直这么坐着,似乎没有半点要去整理自己着装的意思。
“小怜。”
听到声音,小怜深吸了一口气侧过了头。在见到缓缓朝自己走过来的高肃时,她勉强的勾起唇角一笑:“长恭哥哥。”
看着小怜故作轻松却又掩饰不住苦涩的笑意,高肃虽然心中还在为高睿的死而感到情绪不平,却也还是因为担心小怜而坐到了她的身旁。
“昨晚阿俨进宫后,你去哪了?”
将手中的大裘披到小怜的身上,高肃一边替她系着绳带一边说道:“听侍女说很早就见到你坐在这里了,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