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呢?”
倏地,他将木质吊坠放在自己的掌心,摊开摆在她的面前,询问道:“我是从别人的身体上拿到它的,它的主人应该是找不回它的了,你说它算不算是属于我的。”
小怜的眉心几不可见的皱了皱,又很快的缓开。
当年她还一直好奇这个木质吊坠究竟是在私宅的什么地方不见的,直到这之前它都认为木质吊坠应该就在私宅的某一处,只是私宅太大了她才会一直找不到。可是,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个木质吊坠竟然会不在周国的境内,竟然会在高纬的手上。
想了想,她总算是想明白了高纬为什么会相信她已经“死”了的事情。
这应该就是宇文达和高肃所谓的约定了。
虽然现在不能当面问宇文达当初她的木质吊坠是不是被他刻意的拿走用来伪装了尸体,可即便不问她的心中也已经有了答案。应当在长安的吊坠却千里迢迢的跑到了邺城来,若不是自己长腿了,那肯定就是宇文达送出来的。
想到高肃临被赐死前说的话,小怜如今才恍然大悟。
“嗯?”
见小怜一直沉默不语,眼神也呆滞的望着他手中的木质吊坠,高纬特地追问了一声,还轻轻的摇了摇她的肩膀:“伶俜,你说呢?”
“自然是算皇上的。”小怜理所当然的微微一笑:“既然如今是皇上手中的东西,也没有人说这是谁的,那自然就是皇上的了。再说了,这大齐都是皇上的,何况是这一个小小的木质吊坠呢?”
高纬满意的笑了笑,将握着木质吊坠的手掌一合,用手背蹭了蹭她的脸颊:“你说话总是这么甜,她就不会这样。”
小怜一怔。
“这是她死的时候从她身上取下的。”
再次将手掌摊开,高纬笑意盈盈的望着手中已经腐朽的木质吊坠,好似在那里见到了谁迷人的脸颊一样,有些羞怯的一笑,神情却又瞬间悲伤:“当初她曾跟我说过,我不是个适合当帝王的人,我还信誓旦旦的变相告诉他我是适合的。其实从来没有女孩子那样跟我说过话,我一开始知道她的时候,还没有见过她,不知道她长得是那样的娇俏迷人,难怪三弟会这么喜欢她。”
莫名的,小怜感觉到自己向着床榻的手心似是在冒汗,心跳也莫名的加快。
“伶俜。”
强硬的将小怜的左手扯出来,高纬没有看着她,目光紧紧的盯着那枚木质吊坠,直到放入她的手中:“你说过你不介意小怜是吗?”
木质吊坠从手心里传来的触感熟悉的让人想要流泪,小怜不敢太过用力的去摩挲,可这木质吊坠却好像有着千丝万缕的气息从她手掌的纹理一点一点的渗入她的皮肤,融入她的身体。
她有些慌!
好像心底的某处一颤,小怜意识到自己接连的走神会让高纬产生怀疑,连忙笑着点了点头:“皇上也说过,是过去的人,所以并没有什么好介意的。”
“那么我赐你个名字如何?”
紧紧地接着小怜的尾音出口,像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高纬说的连眼睛都不眨:“叫‘冯小怜’如何?”
小怜一怔。
高纬静静的看着她,嘴角还留有浅淡的笑意,却让人觉得有些凉意。
“既然如此,这个东西就送给你吧。”
似是没有察觉到小怜的怔忡,高纬把她握有木质吊坠的手包裹起来:“夜深了,这几日该是要比较忙的,再睡一会儿吧。”
躺在高纬的怀中,小怜的后背贴着他的胸膛,双眼无神的望着飘扬不息的幔帐。
他的胸膛仍旧是滚烫的,可她的后背似乎是冰凉的,所以他的温暖像是火一样烫伤了她,她却只能就这么僵着不动。感受着从耳廓传来的呼吸,她猜测他是已经再度入睡了,可她睁着双眼丝毫没有睡意。
将一直贴着胸口的手挪了出来摊开,小怜有些失神的看着掌心里的木质吊坠。
这木质吊坠过去这么多年才再次回到她的身边,她是感激还能够再见到高俨留给她唯一的东西,可是想到高纬刚刚说的话,她除了慌张无措却再也感觉不到任何的情绪。她不知道高纬为什么会忽然把木质吊坠送给她,更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说要赐她名字,还要叫做“冯小怜”。
他是知道她的身份了?
想到这个可能性,小怜的身子瞬间绷紧,原本迷茫有一丝睡意的双眸也瞬间清明了不少。
高纬缓缓地睁开了双眼。
他的目光所及之处只能看到她粉嫩的耳廓,虽看不见她此刻的表情是什么,可刚刚感觉到的颤动却好像让他看到了她的内心一样。
小怜望着掌心里的木质吊坠,心中知道她和高俨的缘分今生是尽了,和许多人的缘分这辈子也已经断了。可是,她不知道自己如今的生活究竟是为了什么才这样走,她想放手、想回头,可是这些想法却常常会让她吃一惊,久而久之就习以为常了。
小产那时的疼痛在这一刻似乎又重新返回到她的身上折磨着她的身体和她的意志。
如果大齐真的亡了,真的在她如今风头正茂、声名狼藉的时候亡了,她必然会成为史书里记载的人。
她有些害怕。她害怕认识她的人知道她是害大齐灭亡的人会如何的责骂她,也害怕她要去承受遗臭千年的痛苦。虽然人死一切都成空,可是留给后世的若是好名声也总比臭名声好,若人在死之前是能够让别人认可的,死之后总不会太过的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