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还记着您,您不觉得奇怪吗?”
眼见就要走到显阳殿的殿门,老宫人终于按捺不住内心满腔的话语,开口逼停了走在前头的小怜的脚步:“您第一次到显阳殿来的时候,虽有些蹑手蹑脚,奴婢却能够看出你是有备而来的。因着您当时是领着东平王一同回来的,所以奴婢觉着您应该是皇上身边的人,送东平王回来的同时顺便瞧瞧娘娘是不是真的不知情。可是,当奴婢看到娘娘看你的时候是怎样的眼神,奴婢就知道你和娘娘是有交情的,而那样的交情能够让娘娘支开奴婢与您说私房话,这也显示出你的身份必然是特别的。可是,这些本不是奴婢该去想的事情,却在你离开之后,就有人送来了新的被褥和用具,还说是皇上亲口要求置办的。当时奴婢以为皇上是因为见到了东平王所以想起了娘娘,但娘娘却说了一句‘她有心了’。”
小怜深吸了一口气。
“奴婢不是要问您的身份究竟是什么,只是想要为这些年来,您对娘娘的关照道一声感谢!”
老宫人缓缓地在小怜的身后跪下,稍显年迈的脸上隐隐有了泪痕,声音也有些颤抖:“自从斛律将军出事后,这宫里本来对娘娘嘘寒问暖的人全都对娘娘视而不见,就连娘娘被废也没有人帮她说一句话。当时的您还穿着婢女的服饰,而您的身份又特别,却能够为娘娘说话让她平日里一向拮据的用度有了好的改善。娘娘也许对用度并没有多么的看重,但奴婢却还是非常感激的。”
小怜转回身子见到老宫人跪在了地上,微微弯腰将她搀扶了起来,甚至体贴的蹲下了身子替她拂去膝盖上的尘土。然后,她就这么蹲在地上,仰头看着老宫人:“那我没有再来看雅榕姐姐的这段时间,她过的好吗?”
似乎是从来没有听过有人这么亲切的称呼斛律雅榕为姐姐,老宫人几乎是跟在小怜的尾音而落下了热泪。
“好……在宫里那么多年,从未见过娘娘她像这一年这样过得自在的。”
老宫人抹了下脸颊上的泪水,即便老泪纵横,身形也一直站得笔直:“打从那一次您到这儿来之后,娘娘就变得更像一个活人了。”
“那你好好照顾她。”
小怜觉得不便多留,只交代了这一句便重新迈开步伐往殿外走去。
忽然,好像猛地想起了什么事情,她才踏出去没有几步的脚又停了下来,转过身子看着因着她忽的停下脚步表情有些错愕的老宫人:“有个问题我不知道能不能问。”
老宫人怔了片刻,点了点头:“您问。”
小怜有些苦恼的舔了舔因为紧张而稍显干涩的下唇,不知道自己现在想问的这个问题究竟当不当问。
很多事情都不如表面想的那样简单。举一个简单的例子来说,如果一个妃子说她想吃什么果子,那么深层的含义也许就不仅仅是表达她想要吃什么,而是这个果子代表什么,或者在传达着怎样的事情。而在宫中每走一步,也不像是在市井百姓中那样的淳朴,正所谓步步为营指的也是宫里这种尔虞我诈每日需提心吊胆的生活。
只不过……
她还是很好奇。
“我记着这宫中的斛律孝卿和雅榕姐姐也算是同族之人,这些年他没能帮过雅榕姐姐吗?”
脑海中还回荡着那一日与斛律孝卿交谈的画面,小怜虽然能够从他的话语中感觉到他对斛律光的死抱有怨念,但这并不代表他真的为斛律雅榕做过什么。而且,韩长鸾说过斛律孝卿是他的人,这件事情也让她有些耿耿于怀,她不知道斛律孝卿会不会像斛律光那样愚忠,为了一个表面的光环而错失了助高俨登位的先机。而现在,她也担心斛律孝卿会不会因为觉得高纬是皇帝,而继续把这份愚忠坚持下去。
“斛律大人?”
似乎没有想到小怜会提及斛律孝卿,老宫人的眸中闪过一丝错愕,随后又很快的恢复平常,神色又恹恹的:“斛律大人是有心的。可是在娘娘被废的那一年,斛律一族陷入了莫大的危机,娘娘知道姓‘斛律’的人都是那段时间容易被针对的人,所以非常严厉的拒绝了斛律大人的好意,还以身份压着他让他以后都不要再送东西接济娘娘,这些年来娘娘也一直非常刻意的避开斛律一族留下来的人。”
小怜重重的叹了口气。
她还记得以前的斛律雅榕有多么的天真,虽然是皇后却带着一院子的婢女和内侍在含光殿内玩耍,那样子的光景是她后来再未见过的。如今想起来,当她以冯伶俜的身份随着穆舍利踏入含光殿的时候,除了觉得布局眼熟,也没有什么熟悉的感激,原来是因为旧人不在,连着那些能够感触自己的情绪也不在了。
本来想远远地看一眼斛律雅榕就离开,可在这里站了一小会儿,小怜又觉得自己不想就这么离开。
现在的大齐再没有什么大的变数,她几乎已经能够猜到不久后会发生的事情。依照宇文邕的性子,如果真的把晋阳拿了下来,他一定会长驱直入直抵邺城,而斛律雅榕这些作为高纬后宫的女人结局也许会很凄惨。其他的人她可以不顾及也可以不去想,但斛律雅榕在她的心中终究还是算得上是朋友的人,她知道自己没有地位在宇文邕的面前求情,但如果能够提早做准备,也许还是能够开始新的生活的。
“姑姑。”
小怜垂眸看着自己不知为何有些颤抖的双手,声音压得很低:“你是从什么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