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是要在这里等着?”斛律孝卿有些不忍:“你说我这一趟若带上你有变数,但若不带也不能保证你没有变数吧?出逃至此,周国派了不少人在追,也是因为逼得太紧了他才会让我把传国玺这个烫手山芋转手的。可是,即便这个传国玺真的到了宇文邕的手里,我也不觉得他会放过大齐余下的这些人。来抓捕你们的人若是不认得你,这路上有个好歹害了你的性命,那不是得不偿失?”
“得不偿失的事情太多了。”
小怜也站起身子,回过神整个人趴在窗台上,看到了停在民居门前的马车:“你快走吧,早一日到邺城,说不定能早一日救我逃离这一片苦海。”
斛律孝卿点了点头。
目送载着斛律孝卿的马车缓缓地消失在田地间的小道上,小怜余光瞥见蹿出大门的一个人影,沉默的将自己的目光收了回来,坐回到窗台前的木椅上。
她以为高纬已经睡了,就像斛律孝卿说的那样,这个时辰大家伙都已经歇下了。
她不知道高纬在斛律孝卿马车离开后又走出民居是为了什么,只是即便他做了要投奔陈朝的决定,她也仍旧无法把他单纯的当做一个毫无熟虑的人。
也许在他的心里也觉得传国玺的去向并不是瀛洲。
脑海中忽然蹦出这个想法,小怜站起身子,二话不说就往房门外跑去。
稍显冰凉的月光下,高纬取下了平日里常穿的奢华衣袍,此刻就着着一件麻布制成的灰色衣袍,静静的站在那里。
高纬站的位子离民居大门有些远,小怜往外走了十几步才走到他的身后。她尽量把脚下的步伐踩出声音,虽不至于惊扰到这个时辰已经歇下的人,但这个站在她眼前的人是一定会听到的。
可他却背对着她,一动不动。
“你还想做什么?”
斛律孝卿所乘坐的马车已经消失在夜色中,小怜看着高纬的后脑勺,不知道他的目光现在留在何处,只以为他还望着马车离去的方向:“你要去陈朝?”
高纬侧了侧头,没有转过身子。
“你带着我不过是个累赘。”
良久没有听到他的声音,她有些烦躁的从他身上挪开目光,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是生是死都与我没有关系了,你和我早该是陌路人的。我不打算跟你去陈朝,更不打算过这种东躲西藏担惊受怕的日子,你要么让我走,要么就杀了我。”
“你怎么会跟我是陌路人?”
高纬缓缓地转过身子,面上带着微弱的笑意,却柔和得让小怜有一瞬间的怔忡。他的声音很轻,眼神温柔的看着她:“即便我不再坐在那个高位上,你‘冯小怜’的名字还是与我‘高纬’紧紧相连的。这天底下谁人不知你是我的宠妃?”
小怜听得有些莫名,只好回视着他,不语。
“我让你跟我走的时候你不愿意,那个时候我确实有些伤心。”
高纬又笑了笑,脸上的表情深邃了一些,抬起双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小怜揽入了自己的怀中,不顾她的挣扎轻笑道:“国破山河在。除了大齐没了,我觉得这世间所有的一切都还是没有变的。我也知道这人的本性都是利益的,不愿意跟着我走的人自然有,所以这些人我都将他们的尸首留在邺城了。”顿了顿,他的嘴咧得更开了一些,声音透着一丝得意:“你觉得如何?”
“你是在变相告诉我,若我还要走,你就要杀了我吗?”
小怜狂妄的笑了几声,也不再费力挣扎,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抬头瞪着他:“行呀,要杀要剐我都受着。这条命,我本该在当年就随着我爹还有阿俨一同长埋于黄土之下的,这些年都是我苟活的。若要想想还有没有什么遗憾,倒是真的没了。”
小怜最后一句话说的有些没有底气。
她觉得自己就应该这样无所畏惧的与高纬对视、争锋相对的,可是说到自己在这世上没有遗憾、没有牵挂的时候,她却想到了宇文达。
也许宇文达并不算她的遗憾,但多少已经算是她的牵挂了。她不愿意同着斛律孝卿一同离开的确是担心高纬这样性子的人若是发起狠来喜怒无常,说不定真的会不顾生死的回过头要追回他们两个。传国玺这个东西现在对宇文邕来说也许并不重要了,但传国玺若是送到了宇文邕的手里,在天下人的眼里大齐就真的亡了,而任城王这些还在苟延残喘的旧部也应该放弃了,这样才会有真正重新开始的机会。
穆提婆投奔周国这么长的时间也一直没有听到穆提婆被处死或是赐死的消息,小怜觉得宇文邕这个人还是挺大度宽容的,连穆提婆这样奸佞的人都能够留下,那么那些有能力又只是不愿在这个时候放弃大齐的臣子若是归降,他应该也是能够和和气气的将他们全部收归。
可是,看着高纬现在这样像是对什么势在必得的眼神,她倒是有些后悔没有和斛律孝卿一同离开。
她在邺城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只要宇文邕带着周国的军队到了邺城,她也许就有和宇文达重逢的机会。虽然她不知道宇文邕现在在心底对她的偏见是不是仍旧会成为阻碍她和宇文达在一起的原因,可是她既然决定要好好的再活一次,这方面的努力她还是会做的。
而这个决定还在她的心中,她的命就已经要不在她手中了吗?
“我觉得事情过去这么多年了,你也当放宽心来面对我了。”
高纬此刻的笑脸显得有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