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这分量恰到好处!说实在的,绿豆糕能做得如此细腻,我还是头一回尝到,宫里头的糕点都及不上呢!”
“郡主,这话可太夸张了!”萧阳摆手而笑,“我娘的手艺虽好,但可也及不上御厨啊!”
乐正珺打开了特意带来的卷宗,取出了一部分,递给萧阳,“当年的事情,我毕竟没多留意,并不知道其中细节究竟如何。你看看,这里面所说的,你可都知道?”
萧阳擦净了手,接过了乐正珺递来的案卷,仔细翻阅了起来。
楼下河边的人流越来越拥挤,人声也越来越嘈杂,而萧阳却似乎是游离在外界一般,丝毫不受干扰,只是一心一意地看着眼前的文字,更是越发地眉头紧蹙屏气凝神。
“萧公子……”乐正珺等了许久,见他似乎是沉寂在了那字里行间之中,也是犹豫到现在才敢开口。
“这里,说得可都对?”
萧阳深吸了口气,抬起头,双眼神色有些迷离怔忪,迟钝地点了点头。
他有些严肃,有些失落,还有些迷茫,这些乐正珺都看得出来。
“这里面有些内容,应该与当年的判决并不一样吧……看来,萧公子是知道一些真相的。”
乐正珺提起了茶盏,掩口而饮,她没有看着萧阳,而萧阳也没敢看她。
放下了茶盏,器皿间轻微的碰撞声被淹没在了人声之中。
萧阳舒展了眉头,闭着眼睛,久久才终于开口说了一句:“我只是一直都有怀疑,可却苦于找不到证据替他们翻案……这件事盖棺定论之后,我就马上被调去了南边,而就是在那调令到手之前,我都找不出任何机会出去与芸清见一面。直到我人离开了名都,我才想明白,或许这一切都是早已经定好了的……”
他仰着头,继而有侧目看向了外面的人头攒动,苦笑了起来,“自那时起,我才真正感觉到,什么是无力无能……”
“以你一人之力,哪里能够抵抗得了萧皇后与萧氏族人?即便是你爹娘向着你,也没有用。你是萧家嫡子,是他们最赋予寄托的人。如果你选择的妻室,没有足够庞大深厚的家底,他们又怎么会允许呢?换做与他们一般的位置,恐怕你我也会做同样的抉择吧!”
“为了他们眼里的利益,而牺牲我吗?”萧阳拧眉摇头,“我有想过舍弃萧家人的身份,但我知道以我一人之力,根本无法摆脱萧家!”
“萧公子,你如今,还是会这么想吗?”
“有谁会希望自己活在满是束缚与枷锁的环境之中?”他猛地一抬头,眼中全是哀怨,无奈,与自责。
乐正珺凝视着他,缓慢的眨了眼,没有笑,也不安慰。
“既然想,就去付诸于行动。永远只敢想不敢做,你便永远逃不出这枷锁。”
“我又如何有能耐……”“你小看自己了。”
乐正珺打断了他的话。
萧阳再次注视了眼前人,他这才突然意识到,自己正在与“另一个”乐正珺交锋。
乐正珺神色凝重,目中带着些许微怒,“我们谁都是如此,身边都有逃不掉的枷锁禁锢,那些枷锁甚至还想控制我们,利用我们一辈子。别看你是萧家嫡子,或许将来的某年某月,你也会变成别人的垫脚石。如果你不够狠,不够聪明,不够敏锐,那迟早就会变作旁人手中的一枚棋子。如今,你觉得自己无力,那便说明你已经知道自己只是一颗棋子的身份了。如果从那一颗棋子,变作是执棋之人,全在你一念之间。”
萧阳盯着她,呆呆的看出了神似的。他在思考着乐正珺的话,这是姜有为都从来没对自己说过的话。
见他有在思索,乐正珺松懈了些许脸上的僵硬神色,垂眸看着面前的糕点,轻叹道:“做爹娘的肯定希望自己的孩子可以过得幸福舒心,又哪里会真愿意把你变作道具?可是他们同样是身陷囹圄,不得不被‘萧氏’这顶大帽子给束缚着。而我们乐正家,何尝也不是戴着个重臣骁将的名头,不得不时刻提防着旁人,注意着自己的分寸,揣度着皇上的心思呢?毕竟,一着不慎,就是万劫不复。”
萧阳自然懂得这其中的道道,朝中内外的暗潮涌动,从来都不是愚蠢之人能够从表象读懂的。
萧氏一族之所以如此对权势巩固这般在意,也就是为了有朝一日不会轻易被旁人颠覆。
“走吧,我们去放生桥!”
乐正珺站起身,再一次拾起了笑容,“萧公子可会害怕人群?”
“怎么可能!我在军中时,也并非只留宿主将营帐,我时不时都会到人堆里去和普通士兵一块儿摔跤嬉闹!”
“那就好!”乐正珺步伐轻盈,很快就挤入了人群之中。
只是,让萧阳颇为意外的情景开始发生了。
在乐正珺才混进人群后,竟然有不少人主动给乐正珺让开了一条路。
“郡主?”“是郡主来了!”“郡主今天真的来放生桥了?”
听着旁人的话语,萧阳倒是不觉得奇怪,可是,接下来的情形,让他是彻底诧异了。
“张嵩,你的胡子怎么给剃了?哎!小荣荣,你又长高了!是不是偷吃了你大哥的口粮?翠丫头,你可是越来越漂亮了!今天擦了胭脂吗?”
乐正珺冲着人群里的男男女女,竟然可以一个个叫出他们的名字,绰号,甚至都可以与他们一起聊家常。
她仿佛就是生长在这名都的普通街区里的普通女子,可以与街坊领居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