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四下无旁人,乐正珺才敢说这么一句话。
紫苏一愣,抬眼看了看自家小姐,觉得这话里似乎有蹊跷,而自己又参不透。
“这个嘛,小姐还是亲自问一问殿下便知道了!”
方儒的神秘一笑,更是让紫苏觉得这两个人的对话实在太奇怪了!
“紫苏,一旁去候着吧。我与质子殿下说会儿话就回去了。”
乐正珺淡然的口吻,明显是不想让紫苏参与到接下来的对话之中。
方儒与紫苏退了出去守在门外,乐正珺的纤纤玉指拂过那一张张干透了墨迹的宣纸,这些日子里,千玉恒一直都在屋子里写字,看似真如蛰伏一般,但乐正珺看着这些字却忽然虚眼一笑。
字如人,人如字,千玉恒笔下的字里行间之中,无不透着桀骜之气。
她清晰记得第一次看见他站在那书桌前的泼墨挥毫,那种姿势与气场,是自己此生——加上前生,也未曾见过的。
抬眼看着眼前这戴着银面的人,她忽然庆幸了自己救下此人一命。
这样一个人,只要还活着,将来必定会发生什么有趣的事情。
她不怕变数,她怕的是万事不变。
千玉恒走近了她,那双仿佛是从来都含着水波一般的眸子牢牢锁住了眼前的女子,嘴角那一弯弧度显得恰到好处,不浮夸,似怡情。
“这屋子里燃的,是龙涎香。”
“果然,我就说这是宫里的东西……”
乐正珺一噘嘴,一挑眉,斜眼看着千玉恒,似笑非笑地开口追问,“老实交代,今天你和方儒可是进宫了?”
眼前这小妮子仿佛是审问自己一般,可是那俏皮的表情却又让千玉恒觉得,乐正珺并不是要正儿八经地对自己盘问出个北西东。
“笃斯的口味可好?”千玉恒的笑容越发深了,他微微低头,凑近了些许乐正珺的脸庞。
这少女的肌肤如剥了壳的鸡蛋一般白皙光滑,脸上根本就已经看不见丝毫受过伤的痕迹了。一对桃花眼亮而不媚,总是瞪得大大的,露出了那对皓月般的黑瞳,仿佛是能够透析了自己的魂魄一般。
千玉恒的接近,并没有让乐正珺退却,而是纹丝不动,紧盯着眼前的人。
“笃斯是哪儿来的?偷来的吗?”乐正珺架着自己这盘问者的阵势问道。
“不过是碰巧看见了,顺手给你带去罢了!”
千玉恒的笑容玩味,他再次站直了身子,垂眸看着比自己矮了一头的乐正珺,“你这时候来找我,便是要问我们为何在宫中,是吗?”
“既然知道,我就等着你的合理解释咯!”乐正珺干脆拉了把椅子,自顾自坐下了。
“别跟我说你是进宫只是为了偷东西!”她才一坐定身子就来了这么句,生怕千玉恒找什么借口搪塞自己。
谁知下一刻,千玉恒突然收起了那戏谑的笑容,微叹了口气,正对着乐正珺同样坐下身。
乐正珺发现,他的脸色这一变,一双本带着笑的眸子也瞬间阴沉了下来。
“三小姐,我千玉恒的命是你救的。你曾说,我的命是你的,我若是想死,也需要你的同意,是吗?如今,我打算去做一些危险的事情,或许我会惨败,会惨死。但是,我依旧会坚持去完成。”
千玉恒的这句话一出口,乐正珺眉眼不动,如同雕塑一般,只是盯着对方的眼眸,期待着后面的话语。
见她只是静静地听着,千玉恒则继续言道:“我要为我的母妃报仇,势必会对许多人不利。而这一份活下去的理由,也是你给我的。你说得对,我不能就如此放任他们逍遥自在。代价,我会让他们付出千百倍来偿还!”
目光微怒,千玉恒是下定了决心的。
乐正珺看出来了,含的种种痕迹,原来是预示着他着手复仇大计的时刻到来。
那起伏不断的情绪,就如同那字里行间的笔划,长长短短,曲曲折折。
“而一旦我打算动手复仇,危险的不仅仅是我自身,还会殃及到身边之人。毕竟如今,我身在这将军府。三小姐,你可会担心,我将来的行为,会让将军府蒙难?”
突然,乐正珺冷冷一笑,“你一个要复仇的人,不想着复仇如何成功,反而想着会怎么倒霉?你倒是真有意思!”
喉间颤笑讥讽,她白了一眼,口吻中含着些许戾气,“即便是有风险,那又如何?更何况,你搞清楚自己的复仇对象是谁了吗?”
“我入宫,就是为了取证。而今,我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千玉恒的目光坚定。
乐正珺微微一点头,“在那皇宫里头,也有我想要对付的人。如果我们的目标一致,那么就没有所谓的殃及一说。”
千玉恒双目一怔,他的手指一颤,“三小姐,这话是什么意思?”
“将军府会蒙难,是迟早的事情。”乐正珺冷下了眼眸。“功高盖主,树大招风的臣子,早晚都会变成旁人攻击的目标。只是,我绝对不会坐以待毙,谁敢动我乐正家的人,我势必不会让他们有好果子吃。”
然而,说完了自己的理由,她再次微微一笑。
“不过,还得先感谢你提前想到了将军府会承受的风险。但是,既然是我说出了让你复仇的话,我也会负责。而且,你自己也承认了你这条命是我的。所以我不希望你死的时候,你就不能死。而我这个下令的人,也不会死。”
嘴角那狡黠的笑容扬起,乐正珺的眼眸之中蒙上了一层神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