吏治一直是大事,弄好了满堂欢喜,弄不好天下动荡。反贪也要一步一步地来,其实这种事情,何止是他赵汝愚察觉,就连临安府的那位大大,也是心知肚明的。只是他赵昚掌管天下,更懂得其中道理,他明白,任何事情,都是要去做的,可什么时候做,却很讲究。
因为在几年前,他是吃过大亏的——火急火燎的北伐,给了他沉重的教训。从那时候起,他就小心起来。否则依照他的个性,还不立马赏赐“很对口味”的刘涣等人了。
朝廷中到底还是有些可用之人的,赵昚又不是瞎子,他哪里看不出来。但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北伐是大事,再也不敢轻易妄动。
“慢慢熬吧,等把英才熬得更加成熟,等把可用之人熬得更加忠诚,等把那些个老匹夫熬死,把头上那位时不时搞点小动作的老头熬到归西……自己就可以大干一场了。”
话又说回来。
这几日果然没有见到黑娃的身影,想必他当真是去找瀑布练武了。
张老头愁眉苦脸,打麻将的心思也淡了许多,可就是找不到那小子。人不归家,漫山遍野的跑,连精通武学的虚相都去调查过了,说是杳无踪迹,恰如鬼魅……
刘三对刘涣的崇敬之情越来越重,倒不是他打不过刘涣,而是通过交往,他能清晰感觉到刘涣身上那特立独行的人格魅力来。那魅力感染了他,湮没了他,同时也湮灭了他的兄弟们,他们死心塌地,跟着这个小疯子满山疯跑,偷人家的酒来吃,偷人家的狗来煮。
关于偷狗,刘涣还教会了他们几招最有用的办法,一块猪皮,一个绳套子,朝狗头上一勒,用力一拉,狗就消无声息了。
他们把狗偷来,刘涣用小刀当场解刨,指出了心脏、肺部、肝、肾等位置,又与人一一对比,说以后要杀人,必须找准方位,一招搞定……
最不应该的是,他给人家讲哪里是“动脉豆”。
在人体右侧颈部动脉,即脸颊腮帮凸起骨头的正下方一个手指左右的位置,是人体较为脆弱的地方,只要用力一击,就能造成被击之人当场休克甚至死亡。
由此推算,许多动物的动脉豆大体也在那个位置。
他这个说法,当时连刘三也不相信,于是他们刻意去了一趟厢军大营,等夜深人静之时,找了一匹马做实验,果然刘三猛力一击,那马连嘶鸣声都没有发出,就躺倒了地上……
刘三是习武之人,对穴位有自己的认识,他通过论证,一一联想,终于服了刘涣。
之后几日,黑娃仍然没有出现。刘涣很担心,怕他凶多吉少。毕竟,黑娃好歹是他到这个世界后的第一个死党。
“小哥,黑娃兄弟几日不见了,连煮狗肉他都不来,到底是咋了?”
“没事,死不了的。难道你没有发现,最近几日,工地伙房中的食物总会不翼而飞么?”
“哦,原来是‘家贼难防’,我懂了!”
“三哥,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弯弯绕绕可不是你的风格,我不相信这等异常小事,你会没有发现。”
“嘿嘿,小哥你也真是直接,那我便不客套了。我今日所来,却有一事要问。”
“请讲!”
“你说这特种战法中有一招叫做斩首行动,到底和刺客作为有无区别?”
“当然有区别,刺客么,大多是拿人钱财,给人消灾,心中没有信仰,他们是冷血卖命的家伙。一旦成功,就去领赏,可一旦不成功呢,我想该逃之时,他们也不会放过任何求生的机会。如此一来,刺客许多时候,又是最不讲信义的,最不可靠……我们的斩首行动不同,我们做任何事情的时候,心中想着的是大宋,是天下黎民,是胸中仇恨,我们不为了杀人而杀人,我们为了道义和信仰追求而杀人。且我们所杀之人非寻常之人,定是那种作用极大的人。我们斩首,要造成的目的,是一个集团,一个组织,乃至一个国家的奔溃和瓦解……刺客却是为了金钱而杀人,为了杀人而杀人,他们杀人不分三六九等,是下贱的职业,远远没有我们神圣……唯一可取的地方,就是‘做不见光的勾当’……”
“那荆轲算是刺客么?”
“严格意义上来讲,荆轲算不得刺客。”
“那便是和我们一样的人咯!”
“也不是,荆轲在我的眼中,只是一个满腔热血的莽夫罢了……”
“小哥的言论,总是这般独到……那依你的意思,是想训练出一支专干斩首行动的死士么?”
“三哥,不是死士。我们是特种战将,是要干大事的人”
“特种战将,听起来好diao的样子!”
“哈哈,你也学会了‘diao’,不错,有进步。三哥,你开始顿悟了!”
“算了吧,还不是拜你所赐。说来真是奇怪,想都没有想过,今生此时会遇上你这样的人。”
“你觉得我这人如何?”
“恩……看不透!”
“说实在的!”
“是个干大事的人,只是你很善于伪装自己干大事的心,这等城府,不是常人能够做到的……”
“你把我说得好无趣、好阴险……”
二人无话,沉默半响便去工地监工。一见刘涣到来,工友们如打了鸡血一般……
这便是刘涣的时代,便是那个鹤立鸡群,有些格格不入的儿郎的时代。
起码此时此刻,这个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