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爱上的,仅仅是那时纯洁善良的她,却远不是此刻的她。
她的眼神不再纯洁。她的心地不再善良,她不知慈悲为何物,她已被爱恨漩涡淹没。她望着眼前惨绝人寰的自相残杀,露出微笑。那是魔鬼的喜悦,那是妖异的疯狂。
她指着苍鹰,似在责怪他的不恭敬。她让人将苍鹰绑起,笑道:“从他开始,先将此人割碎吃了。”
苍鹰听见自己在大笑。可声音似在哭泣,他想要求饶,但却怒火中烧,无论如何,开不了口。
他被折磨了三天三夜,她喜欢他不吭一声的硬气,不想让他这么快死了。
等他回过神来,他已沐浴在血海之中,那并非全是他的血。
他不知自己何时杀死她,但她的头颅已在他的怀里。鲜血流尽,尸体冰冷。
苍鹰举起她的脑袋,将她贴近自己的胸口,他想让她再看看昔日胸前伤痕,或许她能想起自己来,或许她会因此又变得善良、慈悲、怜悯。
但她已经死了,那美好的一切再也回不来了。
苍鹰心想:“或许我也疯了。”疯的好,疯的妙,如果真疯了,那便体会不到痛苦、绝望。不会被如地狱烈焰般的内疚焚烧折磨,时时刻刻如受酷刑。
...
莫名间过了很久很久,谷中涌出毒气,苍鹰在毒气中无意识的思索。他脑中思绪紊乱。只是下意识的想要抵挡毒气危害,他是个罪孽深重的疯子,但疯子却绝不会自尽,因为疯子很快乐。
那毒气的攻势千变万化,苍鹰不停变幻心法,以千奇百怪的法子应对。某种武学道理在他心中萌芽。他感到高兴,沉浸在钻研深奥学问的乐趣之中。
毒气很快又有新的花招,它似在向苍鹰低语,要他随它前行,深入黑暗之中。苍鹰嘻嘻哈哈,魂不守舍的跟着,前路通往何处?他怎会有半分在乎?
他潜入沼泽深潭,一路下沉,更多更烈的毒液涌来,但苍鹰已应付自如。
恍惚中,苍鹰觉得沼泽将他包裹,将他分.裂,他面前出现了另一个自己的倒影,那倒影悬在黑暗之中,笼罩在幽光之下。
苍鹰忽然头脑灵光了起来,他问道:“这里是哪儿?”
那倒影说道:“此乃孽火泥沼,亦唤作天池。我引你前来,便是要救你的命。”
苍鹰问道:“你如何救我?”
那倒影说道:“我要传你保命之道。”
苍鹰又问:“什么保命之道?我为何要保命?”
倒影语气变得极为凶恶,他大喊道:“你要怀恨在心!恨那些不让你死去之人。你每在世上多活一天,这恨意便会加深一分。”
那倒影的话似乎直接传入苍鹰心中,毒液裹着恨意,钻入他口鼻,蒙蔽苍鹰双眼。苍鹰似见到了无数景象,万千道理,但他一时也无法分辨,他在泥潭中越陷越深,直至他被恨意之火彻底淹没。
他对公主的爱意、歉意在潜移默化间变了模样,他曾经的爱有多深,他的恨便有多炽热。他无从知道这恨意从何而来,那记忆被他尘封在心底深处,那倒影紧张万分的看守在前,苍鹰彻底迷失了,他遗忘了自己动机的根源,心中仅剩下的,唯有莫名其妙的恨。
他进入了山海门,收获了不死。那倒影,那险恶的乌鸦,他曾经的预言已然成真。山海门让苍鹰永远活着,那他们便是他的仇敌,无需理由,不可逃避,那是苍鹰前方唯一的通路。
他从山海门的冰雪神潭中复苏,长达二十年的时光里,他的记忆一片空白,无论苍鹰、飞蝇、蛆蝇,都不知他这二十年的经历,然则二十年之后,他想起了一切。
那难如登天的复仇,弑神破魔的道路,由此铺陈在前。
..
苍鹰鼻中闻到一股清香,终于从梦境中挣脱。他胸口痛的要命,四肢麻木,无法稍动。
他听见数位女子齐声道:“圣女,您又来看他了?”
那圣女“嗯”了一声,说道:“你们都退下吧。”
众女子依言退开,圣女走到苍鹰面前。
她许久许久不曾说话。
苍鹰双眼撑开一条细缝,凝视眼前的女子,她看似约莫二十岁左右年纪,容貌依稀相识,但苍鹰神志不清,不知自己在何处碰上过她。
她说道:“苍鹰,苍鹰,果真是你么?许多年不见,我.....我一直惦记着你。”
苍鹰心想:“她是谁?莫非....莫非是公主?这....我可是在阴曹地府?”他凝视着那双眼睛,她目光之中充满关切、善良、慈悲,似乎深怕苍鹰就此死去。
那圣女在他额头上轻轻一吻,刹那之间,苍鹰心头涌起往事,冲动之下,巨力陡生,他张开双臂,抱住那女子,将她压在了身下,疯狂吻上了她的嘴唇。
圣女低声惊呼,但随即再不作声,她热烈的回吻苍鹰,脱去自身衣衫,也伸手去扯苍鹰身上长袍。
两人紧紧拥在一块儿,渐渐情浓,说着体贴话,苍鹰流着眼泪,在心上人的耳畔,倾诉自己长久以来的悔恨,以及迟到数百年的告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