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庄主望着他形影单只的身影,忍不住忧虑地叹了口气,这辈子想要小庄主少爷的梦想,还能成真吗。
西门吹雪的剑已臻至化境,有如他的手一般应用自如,一朵梅花在他的剑尖旋转,还能保持完整,他甚至能让梅花上那颗露珠都不跌落下来。
练了会儿剑,他用剑从露珠中央插过,正好将梅花划成两半,卡在剑尖,露珠便从剑尖里缓缓跌下,有如一颗破碎的眼泪。
西门吹雪迟钝地发现心脏在疼。他忽然想起老管家的话。
“请您节哀顺变,情绪一定要发泄出来呀……”什么情绪,不过是上官飞燕死了而已,为什么会说他会有情绪呢。可是,若是没有情绪,他又为什么会这么在意。
练剑本就该心神合一,他刚刚却走神了。虽然剑术高超,但他自己知道,自己走神了。那一刻,他失却了剑神之心。
为什么会想找她,为什么觉得见她一面就能知道答案了呢。
大概是因为,她就是答案吧。
小雨绵绵,夹杂着雪花一同落下,一朵又一朵,飘落在西门吹雪的发上,额上,脸上,雨丝化作水珠顺着他俊美的下颔流下,跌落在地,有如一颗泪珠。
他忽然想起这一年在江湖上的游历。江湖上说书人有讲过他的故事,西门吹雪,吹的并不是雪,而是血。在杀了人之后,他轻轻一吹,剑尖上的血就如雪花般飘落。
西门吹雪紧紧握着手里的剑,好像在用剑支撑着自己的身体似的。他的剑尖上,沾着的是雪花——却也是血,他的心头血。轻轻一吹,就感觉到心脏上的血随着他这一吹,缓缓飘落而下,心脏在抽痛,他第一次这么直白而鲜明地感受到了自己的感情。
原来是这样啊。那一刻,他站在紫禁城的最高点,他终于拿到了天下第一,整个世界安静地匍匐在他的脚下,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整个世界,高处不胜寒。那一刻,他最想将这分享的人,是她。所以他想找到她,或许他只会和她淡淡说一句“现在我是天下第一了,三十年后,我会等你来杀我。”接着转身就走,不顾她想要拔剑的冲动。
他用的是杀人的剑法,那时他其实不想与她比剑,所以才会说——
“她可是个女人,而我不杀女人。”
她的剑术其实还没好到让他等三十年的程度。
只不过是他一厢情愿,想要与她能纠缠三十年。
不,或许更久。
想与她纠缠一辈子。即便是恨与被恨的关系。
所以,你怎么能死呢,你不是还没有杀掉我吗。
第二天,西门吹雪离开万梅山庄,他在朱停的酒馆里找到陆小凤。
“她在哪里。”见到陆小凤,他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这个。陆小凤正躺在床上喝酒,酒杯放在胸口上,听到西门吹雪忽然这一句,他胸口上的酒杯猛然跌落下去,碎成渣渣。
陆小凤猛地弹起上身,不可置信地打量着他:“既花满楼之后,你也成了个疯子了?你家管家没和你说嘛,她……”
“我知道。”像是不想听到“死”这样的字眼,西门吹雪飞快地打断了陆小凤的话,他的目光又冷又薄:“我要知道,她的尸体在哪。”
“不会吧大哥你还想要去挖坟不成!”陆小凤鬼叫起来。
“我要亲眼看见。”西门吹雪固执得几乎和花满楼有一拼。
“你去白云城去找上官雪儿那个小鬼头吧,她和花满楼都在那儿,他们应该知道上官飞燕的尸体。”陆小凤被他缠得没法,无精打采地一挥手。
西门吹雪就像来时那样突然的霎时消失了,有如一道风似的。
陆小凤何曾见过他这么风风火火的样子,目瞪口呆地重复道:“疯了疯了……我看,现在这一个个的都和我这大混蛋有一拼了……”
再一次面对花满楼,西门吹雪目光很冷。
他以前就不喜欢这个男人,第一次见面起就不喜欢,之后更不喜欢。他明明对其他人很少投放感情,却少见地特别讨厌花满楼,以及……讨厌他和上官飞燕在一起言笑晏晏交谈的场景。
“我要知道她在哪里。”这是西门吹雪对花满楼说的第一句话。
上官雪儿猛地跳起来:“凭什么告诉你!”西门吹雪凉凉地看了她一眼,雪儿不由软了下来,惧怕地垂下眼,坐在椅子上别开头不看他。
“我可以带你去她下葬的地方,不过……我希望你不要打扰她的安眠。”花满楼道。
“我要亲眼见到她……即便是尸体。”西门吹雪并不妥协,他手里的剑都几乎在嗡嗡作响。
“那我就不会带你去。”花满楼道,听见拔剑的破空声,他动也不动:“即便你杀掉我。”脸上甚至还带上了畅快的微笑,就像在等着这一死一般。
气氛凝滞,几乎一触即发。
“带你去看就是了!” 最后还是雪儿打破了这凝重的安静。
西门吹雪那把只用来杀人的珍惜的剑,他用来挖了他心爱的女人的坟。
时间已过去了快三年,她早已只剩下白骨。他安静地站在坑旁,也不嫌脏地捧起了她的白骨,视若无人地扬长而去。他通红着眼眶,一步步地踏过泥土,颇有些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架势。
“算了,随他去吧。”花满楼叹息,“反正,她还在呢。”他微笑起来,空洞的眼睛里仿佛看见了虚空中她的身影。第一次觉得,瞎子其实能看见自己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