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动。”
这是云淡第二次从昏睡中醒来听到的人声。纵使这声音平静又无任何关切之意,却是这些日子以来她所能听到的最美妙的声音。
她双眼缓缓睁开一条缝,突出其来的阳光刺得她眼前一片白亮。
适应了半晌,总算能模糊分辨周遭的事物。
忽远忽近的,一个女人坐在她的边上垂头捣着药,笃笃笃,笃笃笃,这声音似乎伴着她睡了很久很久,比历日来的兽嚎狼嚎,这简直就是天籁之音。
这女人是谁?看样子绝对不是云清。
她摸了摸肚子,还在,似乎还有另一个心跳有力的在与她应和着。
孩子,还在。
她感知现在的自己——手,脚,都俱在。
然后她才放宽心,贪婪地呼吸着干爽中渗透着阳光的味道,这不是梦,她的的确确回到了真实的世界,有阳光、有草香的世界。
她不禁又扭头去看那个捣药的女人,刚才那句“别动”是她说的吧,这么说她知道她醒了?为什么她不上前来瞧瞧?
这,就是救她于水火的那位恩人么?
连续好几天,云淡一直模糊醒来睁眼,那女人一直在捣药,笃笃笃,规律得像是刻意安排好的一般。
渐渐的她适应了阳光的亮度,看清了这女人的侧脸,她的脸刚毅淡定,背直且瘦,头发尽数摆起,显得脸削尖而有主见,并不是眉飞色舞之人,眉目冷清,有着一股不沾俗世的清明。】
我不禁回头看了看宋令箭,这描述,怎么这么像宋令箭呢——还是面冷心善的人,都长得一样?
【“谢谢你。”
云淡聚集所有力气微弱道。
一句谢谢你,可以是接过小贩手里的冰糖葫芦时说的礼貌话,也可以是受人芳芷时欢喜的感激语,但这一句,却不知道含着多少的重量与难以报答的恩情。
“能动的话,自己上茅厕去吧。”女人淡淡的,麻利地抓出药碗里的碎药,又放进了另一种草药去捣。
她一点也不惊喜她的醒来,倒反像是照顾了她太久而变得不耐烦了。
“恩人再造之恩,云淡此生定当报答……”云淡虚弱地从床上爬起,要向恩人下跪。
女人一把将她按了回去,她看起来三十出头,相貌算不上出众,冰眼冷眉的像是很萧肃,但眉宇之间却有一股说不上来的出尘不俗之气。
“别来俗套。我救你之事毫无恩德可言,也绝非偶然。”女人冷冷淡淡,毫不受礼。
云淡吃惊地看着女人。
女人皱了皱眉,像是烦透这些俗事之礼,道:“不必恩人相称,叫我药娘就可以。”
药娘说完这话就转身走了。
但云淡还是将这个救她于万劫不复之地的恩人紧紧记住了。】
药娘?我细细想了想,总觉得这名字不像是个真名,像是她怕云淡罗索,随意想个名字出来打发她的。
这作风,跟宋令箭倒是真像——
难怪刚才进院时,云娘一直盯着宋令箭看,兴许是气质言行都令她想起了当年的恩人药娘吧。
因这层原因,我对故事里的这药娘也有了许多好感。
【药娘的话很少,也很少笑,她救起云淡后,一句也没问她有何经历,从何而来,又家住哪里,只顾自己每日早起早睡,一天会有两个时辰上山采药,将云淡独自留在家中。
云淡很怒力,她拼命地想要自己好起来,她要回去找博公子,要回家向家人交待去向,要查知是谁将她关在山上。
但是,当她第一次照镜子的时候,活下去的念头险些就放弃了。
她看着镜中的镜子失声尖叫,恐惧得差点昏厥倒地。
镜中的脸苍白干硬,但下巴与额头些许地方却轻微地溃烂长疮,异常恶心——头发枯黄发白,眼眶乌黑无神,瞳孔亦不如往日漆黑,反而泛着一种阴森的死灰白——唇红如血,乍一看就像是深山野林里出来的女妖!
云淡瑟瑟发抖,她不相信镜中就是自己的脸,但她的确摸到脸上的烂疮处,摸到自己干燥如纸的头发——
不会的,为什么——
难道上天对她的惩罚还不够,还要将她的样貌也夺去么?
她如何要顶着这个样子都找博公子?他那样厌恶丑陋的东西,怎会让她靠近?
云淡绝望了,上天为何要一直捉弄她,给她希望,又无情地夺去……
那她的孩子生出来难道也会是这样一副鬼模样么?
“会好起来的。”药娘听到她的哭泣,走进来探查,只在后面慢慢说了这么句。
“我——我怎么会变成这样……”
“深山中日夜无光,你又喝太过污泉,食太过未熟野物,蛇蚁之类,类种有毒,你不明所以拿来乱吃,自然会有所影响。”药娘盯着地上的镜片,早就习惯了云淡这丑陋的样子,也猜到云淡这时的心情,并不惊讶。
“那——我的孩子——我的孩子会不会也——”云淡紧张地只问肚中孩子。
“现在的容貌是后天导致,也并非长久,你肚子孩子长久缺乏正常营养,一定要用心调整,千万不能再让你的心情影响到他的成长。”药娘收了话头,好像不想自己说太多,转身走之前交待道,“你哭完了将地上碎片打扫干净,走失滑倒落了产,吃苦的只是自己。”
云淡听得药娘如此胸有成竹,既然她为了孩子能过那样qín_shòu不如的生活,现在只是要助孩子调整身体,她有什么不能做的?】
我听得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