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自己一点也不在乎’”
“这些只不过是我们这次半说半写的奇怪谈话中的片断,我不得不再三问他是否愿意做些让步,在文件上签字。可是一次又一次地得到同样愤怒的回答。我很快有了一种奇妙的想法。我在每次提问时加上自己的问话,一开始我问一些无关紧要的话,试探一下那两个人能否听懂。后来,我发现他们没有任何反应,我便大胆地探问起来了。我们的谈话大体是这样的:
“‘固执对你是没有好处的。你是谁?’
“‘我不在乎这个。我在伦敦人生地不熟。’”
“‘你的命运全由你自己掌握。你在这里待多久了?’
“‘就这样吧。三个星期。’”
“‘这资产永远不会归你所有了。他们怎么使你痛苦?’
“‘这资产决不能归恶棍所有。他们让我挨饿。”
“‘如果你签字,你就将获得自由。这是一栋什么住宅?’
“‘我决不签字。我不知道。’”
“‘你现在不是在帮她的忙。你叫什么名字?’
“‘让她亲自对我说这些话。克赖蒂德斯。’”
“‘如果你签字,你就能见到她。你从哪里来?’
“‘那么我决不见她。雅典。’”
“还有五分钟,福尔摩斯先生,我就能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把这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都打探清楚。我下一个问题就很有可能把这整件事查清,但就在这时房门被打开了,一个女人走进屋子里。我看不太清楚她的容貌,只知道她个子高高的,举止优雅,满头黑发,穿一件宽松的白色睡袍。
“‘哈罗德,’她用带着口音的英语说,‘我再也不能待下去了。这儿太寂寞了,只有——啊,上帝啊,你是保罗!’
“最后这两句话是用希腊语说的。与此同时,那人猛力从嘴上撕掉橡皮膏,尖声喊着‘索菲!索菲!’扑到了那个女人的怀里。然而,他们的拥抱只有片刻时间,因为那个年轻人一把抓住那女人,把她推出了房间,而那个年纪大一些的家伙则轻易地就抓住了那个虚弱的受害者,把他从另一道门拖了出去。一时间只有我一个人留在屋子里,我猛地站起来,模模糊糊地想,我也许可以设法找到一些线索,看看这是一座什么房子,我究竟身处何处。不过,不幸运的是,我还没来得及这样做,就抬头看到那个年纪大一些的家伙正站在门口,眼睛死死地盯着我。
“‘行了,梅拉斯先生,’他说道,你看我们没有拿你当外人,才请你参与了私事。我们本来有位讲希腊语的朋友,开始时是他帮助我们谈判的;但因为他有急事回东方去了,否则我们是不会麻烦你的。我们很需要找个人来代替他,听说你的翻译水平很高,所以很幸运能请到你。
“我点了点头。
“‘这里有五英镑,’他向我走过来,说道,‘我希望这足够作酬金了。不过请记住,’他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胸脯,咯咯地笑着,说道,‘要是你把这事对别人讲出去——请当心,只要对一个活人讲了——那就让上帝怜悯你的亡灵吧!’
“我简直没法向你们描述这个面容可鄙的人让我感到的厌恶和恐惧。此时灯光投在他身上,我看得更清楚了。他面色焦黄,满脸憔悴,稀疏的胡须往前翘,一说话脑袋就探出来,嘴唇和眼睑颤动不已,像个圣费托斯综合征患者。我不禁联想到他那种独特的怪异笑声,显然也是一种神经衰弱的症状。不过,他脸上最恐怖的还是那双眼睛,他的眼睛是铁灰色的,反映出心底的冷酷、恶毒、无情和凶残。
“‘假如你敢说出这事,我们有的是办法知道的,’他说,‘我们有自己的渠道。现在有辆马车在外面等你,我的伙伴会送你回去的。’”
“他们催促着我穿过门厅坐上马车,我又朝那些单调的树木和花园看了一眼,拉蒂默先生紧跟着我,上车后坐在我对面一声不吭。我们又在沉默中行驶了一段漫长的路程,车窗依然挡着,最后,直到半夜车才停住。
“‘你就在这儿下车吧?梅拉斯先生,’拉蒂默先生说,‘真的很抱歉,在离你的住处那么远的地方将你放下,但我们别无选择。倘若你想跟踪这辆马车,那你肯定是自找罪受。’”
“他说话时打开了车门,我才跳下车,马车夫就猛然一抽马鞭,马车于是疾驰而去。我诧异地打量着四周,似乎置身于一丛丛茂盛的而掺杂着杂色斑点的金雀花中。
远处有一排房屋,楼上还有几处透着灯光。在另一边,我看到了铁路的红色信号灯。
“载我来的马车早已驶出了我的视线之外。我站着茫然地四下张望,不知自己究竟身在何处。就在这时,我看到有个人由黑暗中向我走来。他走近时,我看出他是个铁路看守工人。
“‘你能告诉我这是哪里吗?’我问。
“‘旺慈沃斯荒地。’”他回答。
“‘我能由这里搭火车进城吗?’
“‘你往前走大约一英里路可到克拉法姆枢纽站,’他说,‘刚好可以赶上最后一班到维多利亚的火车。’”
“福尔摩斯先生,我这段惊险的经历就到此结束了。除了刚才告诉你的情况,我既不知道我到了什么地方,也不知道和我谈话的人是谁,其他情况一概不知。不过,我知道那里正在进行着肮脏的交易。如有可能,我要帮助那个不幸的人。第二天早晨,我把全部情况告诉了迈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