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件案子我记忆犹新,罪犯的手段极其残忍,暗杀的全部过程都贯串着绝顶的暴行,此案也曾引起了福尔摩斯的兴趣。后来由于他的行为令人发指,人们对他的精神状态是否健全发生了一些怀疑,因此免除了他的死刑。我们的马车爬上了一道斜坡,前面出现了广袤的沼地,远远近近地点缀着很多圆锥形的石冢和凹凸不平的岩岗。一股冷风从沼地上刮来,令我们不禁打起了寒战。这个魔鬼一般的人,可能像个野兽一般潜藏在这荒无人迹平原上的某条沟壑之中,他的内心充满了对世人的怨恨。荒凉的沼泽地,冰冷的寒风和阴霾的天空,再加上这个逃犯,愈发显得恐怖。在这种环境下,亨利爵士也沉默了,他把大衣裹得更紧了些。
富饶的乡村被我们甩在了身后。回过头遥望,落日余晖将溪流照得犹如缕缕金丝。新犁过的红色土地和枝杈缠绕的宽广树林在闪烁发光。前方呈赤褐色和橄榄色斜坡上巨石嶙峋,道路越发显得荒芜萧瑟了。我们时而从沼地里的小屋路过,墙和屋顶都是用巨石砌成的。由于墙上没有藤蔓植物的遮盖,那粗糙的轮廓尽显无遗。忽然间,我们看到了一处碗形的凹地,里面生长着小片小片因长年经受暴风雨侵袭而发育弯曲的矮小枞林和橡树。在树林顶上,直立着两座又细又高的塔楼。车夫用鞭子指了指说:“这就是巴斯克维尔庄园。”
庄园主人站了起来,他的双颊因兴奋而变红,眼睛因激动而炯炯有神地凝望着它。几分钟后,我们到达了庄园门口,大门是用精铁铸成的,上面有极美丽和稠密的装饰图案,门两侧各有一个因饱经风霜而斑驳了的门柱,上面因长满了青苔而显得肮脏,其顶端还高耸着巴斯克维尔家族的野猪头徽记。
门房已经坍塌成了一堆老旧破损的黑花岗石,上面露出了一条条的屋椽。但就在它对面,有一幢已经建造了一半的新建筑物,那是查尔斯爵士南非淘金回来的一项成果。穿过庄园大门,我们上了小道,车轮再次碾过满地枯叶,同时,老树的枝丫交错着在我们头顶伸展,交织成了一条阴暗的甬道。当亨利爵士从这阴暗甬道的远端了望像鬼屋一般阴暗的庄园时,不由得战栗了一下。
“就是在这里发生的吗?”他低声问道。
“不是在这儿,夹道在另一边。”
年轻的继承人环视四周,表情变得十分阴郁。
“在这样的鬼地方,难怪我伯父总觉得会有灾难降临呢,”他说道,“谁来了都会害怕。在六个月内,我就要在厅前装上一行一千支光的天鹅爱迪生灯泡,到那时这个地方就大变样了。”
道路通向一片宽阔的草地,房子出现在了我们的面前。在暗淡的暮色中,我能看出房子的中央是一幢坚实的楼房,房子正面的门廊突出在了外面。整个房子前面的墙上都爬满了常春藤,墙面上只有在窗户或装有盾徽的地方,常春藤才被剪去,就像在黑色面罩的pò_chù打上了补丁。
中央这座楼的顶上有一对古老的塔楼,墙上开了很多的枪眼了望孔。在塔楼的左右两侧,各有一座样式新颖的用黑色花岗岩建成的翼楼。暗淡的光线从窗棂坚实的窗口射出,倾斜在了陡峭的屋顶上,高高的烟囱里喷出一条黑色的烟柱。
“欢迎你,亨利爵爷!欢迎到巴斯克维尔庄园来!”
从门廊的阴影处走出来一个高个子男人,帮忙打开了马车门。庄园的黄色灯光又映衬出了一个女人的身影,她过来帮着男人将我们的行李提了出来。
“亨利爵士,您不介意我直接回家吧?”莫蒂默医生说,“我太太还在家里等着我。”
“您还是等吃完晚饭再走吧!”
“不了,我一定得走了。也许家里还有很多事等着我去做。本来我要留下带您参观一下房子,但如果将巴里莫尔和我作比较,我认为他是个更好的向导。再见吧,如果需要我帮忙,无论昼夜,随时来找我。”
我与亨利爵士走进厅堂,车轮声就渐渐消失在了车道远处,紧接着身后就发出了沉重的关门声。我们发现,此时所在的房间确是华美,高大宽敞,屋顶上密密地排列着因年代久远而变成了黑色的椽木巨梁。巨大的旧式壁炉前,有一只高高的铁狗雕像,木柴在壁炉里燃烧着,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由于长途乘车的寒冷,我们冻得浑身麻木,于是亨利爵士和我都伸出手去烤火取暖。环顾四周,我们看到装着古老彩色玻璃的狭长窗户,橡木护壁镶板上伸出牡鹿头的标本,墙上还挂着盾徽,在中央大吊灯柔和的光线照耀下,周围的一些都显得昏暗而阴郁。
“就像我想象的那样,”亨利爵士说道,“一个古老的家庭难道不应该有这样的景象吗?这就是我家族居住了五百年的大厅,一想到这些我就不免感到肃然起敬。”
他环视四周的一切时,我看到了在他黝黑的脸上燃起的童稚般的热情和激动。虽然他站立的地方有灯光照射,但他在身后墙上留下的一条长罩盖般的影子和黑黝黝的天花板就像在他头顶上铺开了一张黑色的天棚。巴里莫尔已经将我们的行李拿到了房中,然后又回到了我们面前,他以受过有良好训练的仆人应有的谦顺态度站着。他长得仪表非凡,身材高大,面容白皙而且五官分明,黑胡须也剪得方方正正。
“先生,您愿意马上进晚餐吗?”
“准备好了吗?”
“只需要几分钟就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