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乔晓婉很早就醒了,准确的说,她是被浑身疼醒的。
经过了一夜的休息,乔晓婉身上的疼痛不但没有减弱,反而更加严重了。
周瑜正坐在一边的椅子上读书,桌上的烛光微微晃动,配合着大营之外的风声。
乔晓婉努力地坐起来,呲牙咧嘴。
“娘子,你醒了?”周瑜听见动静,急忙放下书简,坐到床边上。
“嗯,你……”乔晓婉刚想问他怎么起得这么早,可她一见周瑜那对黑眼圈,方才愣道:“公瑾,你这一夜没睡?”
周瑜笑了笑,道:“太兴奋了,睡不着。”
乔晓婉也跟着笑了,她知道,周瑜在赤壁之战取得胜利,这几乎恒古未有的,换做是谁都会激动得睡不着觉。
“那你不困么?”乔晓婉轻抚着周瑜的头发,有些心疼。
“不困,我现在可精神了。”周瑜站起来,还跳了两下。
乔晓婉被他逗得大笑,只听周瑜说道,“娘子,我们去外面看看风景,好不好?”
“风景?”乔晓婉正在迟疑,却见周瑜伸手扶她起来,并举起了一个大大毛毯披在了她的身上。
这个大营本是周瑜的临时指挥所,经过了昨天的胜利之后,江东大军随即在此驻扎。乔晓婉见周围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军营帐篷,不停地有军士来回走着,还向两人打招呼:“参见周瑜将军,参见小乔夫人。”
周瑜笑着挥手向他们致意,两人随即缓步走到岸边,此时天正微微亮,晨雾还未全部消散,到处都是朦朦胧胧的。
乔晓婉蹲了下去,觉得腰部一阵酸痛,周瑜则面对长江,张开双臂,大声叫喊着。
乔晓婉见这江水清澈,奔流不息地“哗哗”不停,再加上风声阵阵,不由感觉有些空灵的味道。她低下头,岸边到处都是烧尽了的黑色,虽然战场都已经清点完毕,可依然有些地方残留了兵刃和铠甲。它们杂乱无章地遍布着,像是在述说着耐人寻味的故事。
周瑜还是大声地“啊……”着,乔晓婉起初以为他是兴奋,可后来抬头看他眉头紧锁,一脸扭曲,倒像是在发泄,不由心里有些纳闷。
周瑜叫完了,低下头问道:“娘子,你还记得我们曾经说过的誓言么?就是在草地的时候。”
乔晓婉点头道:“当然记得,我们要无时不刻地在一起,永永远远地在一起。”
周瑜听了默然,许久才道:“娘子,如果有一天,我离开了你,你会怎么办?”
乔晓婉猛地站起来,她使劲一动,顿时全身疼得厉害,可她还是不管不顾地问道:“公瑾,你好端端地,为什么说这些?”
周瑜笑了一下,道:“人生无常啊。”
乔晓婉把目光也望向长江,笑道:“你打赢了赤壁之战,天下都会为之震动,这是江东的不世之功,换做任何人,都足够高兴一辈子的了,可你竟然会有一些悲观?公瑾,你是不是太谨慎了一点?”
周瑜一手揽着乔晓婉的腰际,一手指着滚滚的长江水,道:“娘子,你博览群书,‘孔子临川’的故事,你一定知道,他老人家不也是说,‘逝者如斯夫’么?”
乔晓婉道:“可是人家指的是时间呀?”
周瑜苦笑了一下,道:“时间如流水,功名也如流水,世间万物都像流水一样,早晚会消失殆尽的。”
乔晓婉什么也没说,她只是觉得周瑜有点奇怪,这种感觉很久就已经有了。乔晓婉想不明白,她也没法去问周瑜,因为她心里清楚,周瑜绝对不可能和她说的。
在返回柴桑的路上,周瑜收到了刘备和诸葛亮率领军队截击曹操的消息,江东众将都愤愤不平,因为严格来说,赤壁之战虽然名义上孙刘联军打的,其实真正在战场上占有主导地位的是江东军队,而刘备方面的军队也不过是打杂帮手而已。现在,周瑜已经在赤壁战胜了曹操,曹操更是早已被确立为败军之帅了,刘备这时才率军队出来截击,这未免有些落井下石,胜之不武的意味。
让乔晓婉没有想到的是,一向对诸葛亮嗤之以鼻的周瑜竟然开口为刘备开脱:“各位将军,我们毕竟是联盟的状态,不利于团结的事情要少做,不利于团结的话要少说。”
江东众将虽然都十分不满,可见做为主帅的周瑜都如此说,顿时纷纷点头。
然后,周瑜还特意地看着乔晓婉笑了一下。
乔晓婉冲他挤挤鼻子,知道他是在对自己说:“我是在别人面前做仁义圣人,在你面前做凡夫俗子。”
乔晓婉也笑了,她这时心里方才真的明白周瑜的内心,周瑜当然不是斤斤计较之人,只是她乔晓婉在周瑜的心里是原则性的所在,任何与她相关的事,在周瑜心里都是大事,任何与她无关的事,在周瑜心里都是小事。对于小事,周瑜可以嘻嘻哈哈,镇定自若地“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可对于大事呢,周瑜则是气急败坏,满心焦虑。乔晓婉心想:或许,这和人的品质无关,和他在不在乎,有多在乎有关。
几天后,周瑜顺利地抵达了柴桑。
孙权早就知道了前方取胜的消息,正亲自率领柴桑的所有大臣出城迎接。
周瑜见到孙权,早早就跳下了马,快步跑了过去,跪在地上道:“主公,属下不辱隆恩。”虽然只是短短的几个字,却好似万斤之重。
孙权急忙说道:“公瑾辛苦了,快快免礼。”他说着,把周瑜扶起,并高声对众将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