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姨妈在宝钗处哭了半晌,见宝钗无动于衷,没法子,只得去宝琴那里,陪着痴痴怔怔的宝琴哭哭笑笑去了。
宝钗那屋的灯火一直亮到半夜。
第二天早间宝钗便没起来,莺儿进去看,见宝钗高卧在榻上,面似飞霞,身似火烧,怎么唤都唤不醒。莺儿吓坏了,忙去报薛姨妈,谁知薛姨妈一早就与宝琴往王夫人贾母那里去了,宝钗这边,无人过问。
莺儿遇上这种事儿,是个没脚蟹,哭了半晌,才想起过来怡红院找宝玉帮忙。正巧这日王太医过来给晴雯问诊,晴雯原是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莺儿如见了救命稻草一样,将王太医迎到蘅芜苑去给宝钗诊脉。
薛姨妈带着宝琴去见贾母和王夫人,也是为了宝琴的婚事。
薛姨妈原先想得挺好,贾母前些日子不是还想将宝琴说给宝玉的么?当时不就碍着个梅翰林家么?如今梅家这个障碍突然没了,可不就正好成全老太太的心愿了?
所以薛姨妈急吼吼地就带着宝琴去了,很傻很天真。
贾母与王夫人听了梅家退亲的事儿,对视一眼,婆媳二人突然就一条心起来,齐齐地顾左右而言他,无论薛姨妈说什么,两人就是不接茬。
薛姨妈无奈了,那便不提宝琴与宝玉结亲的事儿呗,求求贾府帮忙,压一压梅家的事儿,叫梅家想办法再找个道士,看个“对的”八字出来呗!
贾母倒没说什么,王夫人便透着为难,说:“我们老爷被点了学政,尚未回京。府里大老爷是个不管事儿的,琏儿替他父亲去了平安州,如今府里老的老,小的小,读书的读书。要不,我将东府的珍哥儿请来,叫他替你们家出面张罗张罗?”
薛姨妈一想,好么,还嫌不够丢人,还要叫隔房的亲戚都知道?那可不更加丢人现眼了?
想到这里,薛姨妈果断地带着宝琴告辞,回到蘅芜苑里,才晓得宝钗生病的消息。
对于薛姨妈来说,宝琴毕竟只是侄女儿,嫁不了梅家,也只是可惜罢了。然而宝钗却是亲女,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宝钗生病,薛姨妈登时急了,一面哭,一面问王太医诊脉的情形。
“内心郁结,引发热毒,这时节发作,倒也是奇了。”王太医拈着胡子开了药方,薛姨妈忙不迭地命人去抓药。可是这王太医开的药方,宝钗连服了七八日,都不见好,后来还是她自己想起冷香丸来,挣扎着叫莺儿去树底下坛子里取了两丸出来,用黄柏煎水服了,这才慢慢地好了起来。
这其间,柳五儿受宝玉委托,去蘅芜苑看过两次,听莺儿说了宝钗犯病的经过,不免也唏嘘不已。宝钗这病,显见得是心病,她外冷内热,一心想要拯救世界却又不被人理解,一面默默地周全薛家,一面又忍受着家人的非议。宝钗含蓄、冷静、克制到了极点,牺牲自己也牺牲到了极点,这些,都是柳五儿不认同,也是她完全做不到的。
柳五儿能做到的,就是做点吃食,顺带看顾看顾“稻香村”和“月明轩”的生意。薛宝钗女士患病期间,柳五儿则指挥着“稻香村”上下的白案厨子将各色中西式糕点做得出神入化。
她一手训练出来几个十分靠谱的白案师傅,其中一个姓郑的师傅,泥瓦匠的功夫竟也是一流,按照柳五儿的指点,亲自砌了个烤炉出来。这个烤炉始终不熄,一直保持着基本恒定的温度。“稻香村”的蛋糕生产一下子就步入正轨,产量稳步提升,合格率也一下子高了不少。“蛋糕”,正式成为了“稻香村”的拳头产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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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即便是柳五儿,也没有预计到“蛋糕”在京中迅速蹿红的速度。还未出正月,这种看似简单,但是各家又无法轻易仿制的点心已经被京中各家王孙公府的厨房所熟知,在此基础上制作出的各色点心也层出不穷。
卫府也是如此。
一名盈盈十六七的妙龄少女,着一身粉红印花缎子小袄,外头罩着绣桃花纹开领比甲,下头撒着同色的挑线裙子,外头系着一条水红色的汗巾,提着一个红漆食盒,沿着抄手游廊,一路袅袅娜娜,往前头一进的外书房过来。
小九在书房门口,见着便笑着大声打招呼,“表姑娘,您来了啊!”
这卫家的表姑娘姓周,单名一个“茵”字,此刻见了小九,连忙堆上笑,说:“小九,表哥在么?我特地做了茶食点心,请表哥尝尝?”
小九有点尴尬,说:“公子说过暂时不要打扰的……要不,您将东西留下,公子得空的时候我送进去吧!”
周姑娘的脸色立刻就沉了沉,可是偏偏又不敢得罪小九。她突然提高了声音,说:“只是一些茶食点心而已,表哥即便是忙着,也好稍歇片刻,这可是京中最时新的点心做法,也是我自己做的!”
书房的门“啪嗒”一声打开,卫若兰沉着脸出来,道:“小九,什么事儿,吵什么吵!”
周茵见到帅气英武、玉树临风的表哥,面颊上登时浮上两朵红云,朝卫若兰妩媚一笑,提着食盒就要往书房里闯。此时有茶有点心,对美小坐,甚至对弈一局,消磨一个下午,这才是人生至美至乐之事。想来自家表兄,应该不会反对吧!
卫若兰面上的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只有手臂轻轻一伸,已经挡住了周姑娘的去向。
周茵轻轻地“哎哟”一声,身子一软,已经往卫若兰手臂上倒下去。
卫若兰神色不变,只眉头微微皱了皱。待那周姑娘醒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