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夫人称病,立刻便影响到了凤姐,总不能婆婆称病,她一个做媳妇儿的还到外头家里去喝喜酒吧。反正黛玉她也看望过了,添妆也添过了,也算是尽到了情谊了。
而荣国府二房那边,王夫人虽然受到了贾母老太太身体不好的影响,但是还是想出面见一见黛玉的,她可惦记着要再敲敲黛玉的边鼓,要将上回低声下气去求黛玉的那些事儿,都给落到实处。至于没给黛玉添妆的事情,她也理直气壮——老太太的家底儿都给黛玉搬去了,还要她干什么。
然而王夫人谋算得虽好,还是出了幺蛾子——荣禧堂那边,不晓得是谁,将黛玉嫁入北静王府的事情,告诉了宝钗,正巧宝玉在旁边,也一起听见,当时就闹了起来,口口声声地说一定是弄错了,说林妹妹怎么会嫁入旁的王府。又说林妹妹定是像是话本上说的,被凶人抢入王府,此时一定哭得不行,所以他口口声声闹着要去救林妹妹,又要去求老太太。
宝钗在旁边听着,紫涨着脸皮,面上又挂不住,心里着实不是滋味。如今这宝玉,不仅以往的灵性全无,而且固执愚顽,完全不通情理。黛玉嫁入北静王府,这在常人看来,简直是天大的运气,又怎会是强抢?可是宝钗又怕宝玉惊扰了老太太,只得想办法先让宝玉安静下来,再想办法请大夫来看。
这事情还是惊动了王夫人,王夫人惊惧之下,自然也不好出府去给黛玉贺喜的,她不去,宝钗、探春等自然也没办法出去。李纨是守寡之人自不必说。宁国府那边,尤氏听说大家都不去,便也乐得不去。只是因为早先贾珍有过嘱咐,所以尤氏才遣了贾蓉上北静王府,除了当面道贺之外,略坐了一坐便回来了。
这边宝钗便命人在室内燃起安息香,先将宝玉的魂魄定住,然后这才长叹一声,吩咐袭人,说:“还按上回的法子,将柳五儿请回府里,我有些事情要问问她。”
袭人沉默了片刻,突然问道:“二奶奶,都这种时候了,您为何还要请那丫头进来呢?”说实在的,袭人还真是有些忌惮柳五儿,那个丫头,眉眼身段,都长得像晴雯,与黛玉也有三四分相像,进了府里,叫那位呆爷看见,不是又勾着他想起那伙人来么?
宝钗皱了皱眉头,说:“你不懂,她知道不少你我都不知道的事儿……”说着宝钗怔了怔,想起了柳五儿当初说的那些关于“命数”的话。若是命数真的不能改,那黛玉早就该在她出阁的那一晚就死去了,而不是出了园子,还如此高嫁。
她两世为人,可算是“知命”了吧,可是自从嫁入贾府以后,她只觉得处处不顺,心力憔悴,甚至前世里,都不曾有过这样的感受——这难道就是柳五儿那丫头所说的“改命”?黛玉的命数全改了,因此才会贾府带来了这么大的压力,从上到下都乱作一团?
宝钗疲惫地闭上双眼,莺儿赶着上来给宝钗揉着肩,而袭人则神色复杂地看了宝钗一眼,然后悄无声息地退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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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乎,待柳五儿忙完了一整天,拖着疲累的身躯回到自家小院的时候,从柳母那里收到了口讯——
“五儿,今儿个有个贾府的丫头来寻你呢!”
柳五儿忙了一整天,但是黛玉总算是有了个归宿,虽然未来到底如何还不知道,但是她心头总算是放下了一块大石头,一下子轻松下来之后,身体上的疲惫便格外明显,似乎一根指头都不想动,只想爬到自己榻上,黑甜一觉,明儿个还得起早去忙豆花铺子呢!
“是谁?”柳五儿勉强问了一句。
“是个叫四儿的姑娘!”
柳五儿一睁眼睛,“四儿?”她怎么又来了呢?
柳母喜孜孜地过来看柳五儿,说:“过来是转告你,园子里那个新二奶奶如今要做生意,想跟你合伙,不要你出本钱,单分你干股。”柳母想象着未来财源广进的情形,心里高兴,眼睛笑得都细了。
“什么?”柳五儿硬撑着坐了起来,惊讶地问道:“新二奶奶?”这不就是宝钗么?可是宝钗才刚刚将月明轩的分红给撤了去,而且现在应该在忙贾府里头的事儿。她怎么好好地又要做外头的生意了呢?而且现在与她上回进贾府间隔的时间又不长,宝钗怎么又冒出来这个想法了呢?
柳五儿越想越觉得不对,觉得里头大概有些猫腻,想要再问,可是却怎么也抵不过柳母财迷心窍:“五儿啊,你怎么有钱也不愿赚呢?豆腐坊那么辛苦,你雇上几个伙计,叫伙计们去干活就好啦!其他时间,你便去和贾府的宝二奶奶合伙做做生意呗。反正又不用你出本钱,生意做好了,赚钱是你的,做不好,也亏不了你的钱。这么好的事儿,上哪儿去找?”
柳五儿心道:就是这里不对。薛宝钗是个最精明不过的生意人,不是以慈善和公益事业为己任的活菩萨。月明轩和稻香村两处,宝钗都是算准了自家绝对有利可图才决定和自己合作的,如今贾府是这么个情况,薛宝钗又怎么可能平白无故将馅饼送到自己头上呢?
可是四儿显然是摸准了柳母的心理,大约是添酱加醋地形容过这桩生意的种种好处,所以柳母不依不饶地,非要柳五儿明儿一大早就去贾府去。
柳五儿索性用被子蒙了头,不去理会。柳母只得随她去了,然而却依旧在柳五儿屋里念叨了半天。
被这么一闹,柳五儿却睡意全无。她的好奇心全被勾起来了,这究竟是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