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看着他轻轻笑着,费力抬手,霍斯辰见状赶忙再靠近,这才让奶奶摸到他的脸。
“长大了,我的孙儿真的长大了,现在啊,我还时不时总能想到你刚出生时候的样子……跟你爸爸一模一样。”奶奶无力叹道,语气充满满足和骄傲。
“奶奶,所以就算为了我也要坚强些,健健康康的好不好?”霍斯辰喉头一阵阵发紧,心头更有种不详的预感。
奶奶轻轻摇头,停顿了下缓缓开口,“我知道我的情况……斯辰,答应我,果我真的走了,不准哭……要跟澜溪好好的过日子,不准欺负她……”
“我不会让您走的。”
“傻孩子,我老了,就算没发生车祸也早晚有走的那一天……不要再怪任何人了,怎么判是……法院的事……”奶奶说几句歇一歇,声音很小。“我不想变成拖累人的废物……整天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身上插满了管子,很疼很痛苦……虽然有时候我是昏迷不醒,但……也能听到你们说的……是雷诺吧,他说……就算活着也只能用这些管子来维持生命……”
“奶奶!”
“孩子啊,你也知道奶奶是闲不住的人……整天总想着东走在西逛逛……现在的日子生不死啊,每一次抢救都是一场灾难……斯辰,就让奶奶自私一回吧。”
霍斯辰知道她想说什么,目光坚决,“不行!奶奶,这次我不会听您的。”
“咳咳……”奶奶剧烈的咳嗽。
霍斯辰赶忙拿过纸巾,等纸巾放下时全都被鲜血染红了!
“奶奶……”他的手剧烈颤抖,赶忙按下呼叫器。
“我没事,把床放下吧,我躺会儿就没事了。”奶奶轻轻拉住他。
霍斯辰赶忙放下床,“您先别说话了,医生马上就来。”
“让奶奶好好看看你……”
“奶奶……”
“斯辰啊,记住我话……奶奶这辈子知足了,有出色的儿子,孝顺的儿媳妇,同样优秀的孙儿和孙媳妇……知足了,奶奶真的知足了。”
“奶奶,这个家要有您在才完整,知道吗?”霍斯辰心急着医生还没来。
奶奶艰难地笑了笑,点点头。
“我去找医生,奶奶,您要听话,等我回来。”
“好……”
霍斯辰赶忙冲出病房去喊大夫,这个时间医生们刚上班,一见呼叫器亮也赶忙赶回来,走廊传来匆匆的脚步声。
“医生,这里!”
一大群医生和护士赶到了重症病房。
心脏监护器传来尖锐的长音。
霍斯辰的身子倏然一颤,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一拳似的,很快反应了过来,猛地冲回了病房,为首的雷诺也震惊,紧跟着冲了进来。
监护器的显示屏上已成了一条直线……
空气倏然冰冷。
“抢救……”霍斯辰整个人都木了,先是喃喃而后大吼了一嗓子,“快去抢救!”
雷诺一个箭步冲了上去。
帘子拉上,只能听到里面医生们忙碌的声音。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一秒都难捱。
抢救足足进行了二十多分钟,这二十分钟对于霍斯辰来说同二十年、二百年!
良久后,雷诺从帘子里走了出来,看着霍斯辰,一句话没说。
“奶奶她……”霍斯辰感到全身都很冷,死命压下这股子寒意低哑地开口,“是不是又昏迷了?”他情愿奶奶昏迷,也不愿听到更难以接受的消息。
雷诺红了眼眶,下一刻紧紧闭上双眼,再睁开时用力地深吸了一口气,“斯辰……奶奶主动按断了仪器,对不起,我们……尽力了。”
霍斯辰高大的身子微微一晃,大手猛地扶住了墙壁才能勉强支撑不倒下。
帘子被医生们缓缓拉开。
“六点四十五分,伤者……宣布死亡。”雷诺做了死亡声明后,泪跟着滑了下来。
郁澜溪往医院赶的时候,心里一阵阵地发紧,许是秋风太凉的缘故,一片叶子“啪”地一声从树杈上掉下来,红得刺眼,落于她的脚边,脚步微微一顿又快步朝前走,用力收紧了大衣,不知怎的,一股子不详的预感从心底滋生。
从电梯出来,刚踏上走廊就听到哭声,心“咯噔”一下,是婆婆的声音。近乎快跑过去,却在病房门口倏然停住了脚步!
病房的门是敞开的,除了雷诺外还有两名医生在,公公和婆婆坐在病床旁,公公紧紧攥着手,而婆婆趴在奶奶身上痛哭不已,最令她头皮发麻的一幕是,霍斯辰竟跪在地毯上,一动不动。
雷诺的眼睛是红的,刺眼的阳光从一直被遮住的窗棱投射了进来,有几缕落在霍斯辰的脸颊上,映得忽明忽暗,令郁澜溪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觉得他的整张脸都苍白得吓人。
眼前似乎又飞过那片艳红的叶子,细细想来更像是一抹被血染红的灵魂,在即将消亡之前飘于她的眼前,再看一眼最后的山河风光,终于烟消云散。
手一松,提着的保温瓶“啪”地一声掉在了地上,盖子松了,热气腾腾的汤汁洒了一地……
她意识到了什么,可整个人都是木的,只是来时路上的不祥预感终于化作了现实,一圈一圈地将她整颗心给勒紧,连同气管一起,再也没有喘气的可能。那股子痛一直在胸腔中扩散,最后哪怕动那么一点点都痛彻心扉。她只能看到霍斯辰转头这边,他的眼也是红的……
耳边是婆婆的哭喊声。
郁澜溪从未曾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