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墓返回的途中,只感觉风除了冷便是大。大得肆无忌惮。
外婆家的将军楼,透过交错的树叉若隐若现。
蒋蒋享受这段路,这是这座城市中唯一没有被沥青覆盖的泥土路。
两侧是开得正旺的樱花。右边是挂了小绿绒的白桦林,迎着风骚动不安,如同蒋蒋的心,深沉的低吟着,他在低吟什么其实自己是不明了的。
进了小路,风更大了,左侧过了樱花树便是铁青的湖水,带来更凄冷的风。
蒋蒋红棕色的皮鞋踏在青色的麦蒿草上,结出的暖黄色小花挑战着劲风,偶尔骚一下他因挽起裤脚而露出的脚踝。
一阵大风吹过。
簌簌下落的粉色花瓣或跌进湖里,或狼狈而逃撞在蒋蒋的脸上。
他紧了紧外套,看着外婆跟母亲不慌不忙的走在前方。
“今年的倒春寒真冷够劲了。”他想。
风依旧吹着。
花瓣依旧如故的四下纷飞。
他记起起了六七年前,索性放慢了脚步。坐在了路边的石头上,回忆那些总被周冬奕跟踪的中午。
仿佛还是昨日的事,转眼已过近十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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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是春意阑珊的时节,那时自己还是个学生,大学一年级。
下课时已经是正中午,天洒着细雨,迷蒙着,很稀薄并不足以撑伞。于是蒋蒋带上了那顶硕大的帽子。
他跟踪自己许久了,一开始以为只是纯粹的偶然和巧合,可一连几天的巧合就是刻意为之了。
蒋蒋猛地一个转身,周冬奕呆呆地立在原地,尴尬着,不知所措着。
花瓣落得更加不自在起来。
蒋蒋目光呆滞地望着眼前的景,一个人,一滩落花,一双深不可测的眼睛。
一段长时间的沉默在北风中蔓延。
谁也不想也开口,谁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你干嘛跟踪我。”蒋蒋说得有点理亏,的确他也只是猜测。像是怀疑同桌偷走自己心爱圆珠笔的小学生,质问的语气轻飘着,更像是讨好。
“蒋蒋,我要你做我女人。”周冬奕说。
“我......明明是个男人。”
“在这个世界上,除了我周冬奕,全都是女人。”
“果然有病。”抛下这四个字,蒋蒋便匆忙转身。他想撒腿就跑,可停顿了一下。风从硕大的帽子上飘过,一双飘忽不定的眼睛透露着胆怯和不知所措。
周冬奕仿佛要说什么,可被蒋蒋远远的甩在身后。
他像是遇到狼后,亡命的兔子,拼命的逃着。
红色的大帽子在风中颤抖着,像是一颗颤动着的心脏。
他想回过头,瞧瞧周冬奕有没有追上来,不曾想,回头的瞬间摔了个狗□□。
雨似乎更大了些。
泥泞的不止小路,还有蒋蒋。
“蒋蒋——我一定能得到你,因为你太笨了。”后面飘来周冬奕得意的呐喊,声音缥缈着,似有若无,可蒋蒋却把每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
他带着满身泥水悻悻地朝外婆家走去。“他可真有病。”蒋蒋横着眉毛,满脸无辜。一抹泥水镶在鼻头,在硕大的帽子里若隐若现。
蒋蒋坐在石板上,仿佛看到了那个满脸泥水,愤愤不平的自己走过自己身旁。
他仿佛瞧见了那个年少强狂的周冬奕,笑得像个满载而归的地痞流氓。
蒋蒋瞧着安静的手机,不禁落寞起来。他想去联系周冬奕,又觉得在这个物是人非的环境中做这件事情是极其愚蠢的一种行为。
回到外婆家,爸妈帮衬着外婆张罗午饭,蒋蒋只道犯困,便先随便拣了点,应付了空空如也的肚子,继而上楼睡觉去了。
他失落的外在表现就是嗜睡。
头沾枕头不一会儿,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醒来时,已是暮色四合。
夕阳的余晖从窗帘的缝隙帘渗进来,把墙体和面前米色的衣柜雕饰成金黄色。
空气有些厚重,蒋蒋竟生出恍如隔世之感。
肩膀有些酸,头也沉沉地,反而睡疲劳了许多。
“几点了?”他在楼梯上喊。
没人回应,索性下了楼。
瞧着客厅里的大钟摆出5点钟的造型,蒋蒋这才慌了神。
“姥,爸妈呢?”他是在小花园里寻到的外婆。
“回去了。”
“回去了?那我怎么办。”
“先住几天,你们这不也恰巧放假吗?得,我去给你张罗晚饭,瞧你中午也没怎么吃,肯定饿了。”外婆把小泥铲往墙头头一丢,擦着手说到。
“可怜我那头空着房子还要交房租。”蒋蒋想着,心疼着。
外婆要求留下,蒋蒋也不好悄悄溜了以致伤了老人家的心,索性长舒一口气,回屋闷在沙发里看起了电视。
“姥,我又遇见他了。”仅此一句,便再没了言语。
外婆满是心疼的神色,“看开点,孩子。他可是结婚了。”
蒋蒋这才开始懊悔起来,自己全凭着自私,竟也当起了第三者。
他也想告诉周冬奕,彼此不要再联系了,可是始终没有那个勇气。他爱他,这毋庸置疑,蒋蒋毕竟也只是凡夫俗子一个,怎能轻而易举的做到将自己爱的那个人拒之于千里之外。
可是,不是圣人,那就成了罪人了么?
“我们,又在一起了。”他说的有气无力。
外婆先是一怔,继而坐下来倒了一杯子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