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雅峥虽捧着话本,却也没看进心里头去,只恍恍惚惚地记起自己出门前凌尤胜那狼狈的模样,思忖着走一步看一步,若当真无力挽回,那就退一步,抽身出来。
总不能叫自己好端端的一辈子,像柳如眉那样戛然而止。
次日一早起来,凌雅峥瞧着这妙蟾居中原本伺候莫三的明霞等早已嫁了人,如今伺候着的,还叫明霞、彩云,却已经是新来的年才十四五岁的小姑娘了。
瞥一眼翘着腿坐在窗下装模作样看《春秋》的莫三,凌雅峥坐在梳妆台前梳头,听见细碎的脚步声传来,见是邬箫语,就又转过头来。
“小姐,明霞、彩云说,院子里多了一个女人,是少爷从京城带回来的。”邬箫语遮着嘴,偷偷地觑着莫三。
凌雅峥亲自绾了个追云髻,瞧着梳妆匣里装满了凌古氏常戴的花钿、钗环,心道凌古氏是当真死了那颗爱美的心,挑选一番,提起一根蝴蝶簪插在发髻中。
邬箫语见莫三坐着不动弹、凌雅峥也不言语,瞥见一角艾绿衣裳飘了进来,就握着帕子低低地咳嗽一声,连连给凌雅峥递眼色,待瞧见进来那人的脸,登时假意的咳嗽成了真咳。
莫三心下不喜,蹙眉道:“身子这样不好,不如留在南边养着?”
邬箫语咳得面红耳赤。
凌雅峥梳妆打扮妥当这才转过身来,转身后却愣住,只见面前人穿着一身艾绿衣裳,窈窈窕窕身姿动人,但一张如花的面孔上,却多了几道伤疤。
梨梦……凌雅峥在心里喃喃道。
“好丑!”站在凌雅峥身后的邬箫语脱口说出这两个字,随后赶紧地捂住嘴,睁大一双无辜的眼睛,疑惑不解甚至同情地看向据说跟这丑女有情有义的莫三。
“给少夫人请安。”出口的,是沙哑中带着磁性的嗓音。
连声音都比不得她清脆婉转,邬箫语松了一口气。
“你叫什么名字?”凌雅峥嗔怨地望了莫三一眼,她还当他当真看上了哪个女人。
“婢妾的名字,早已随着季吴皇朝没了,如今还请少夫人给婢妾娶3个名字。”
“那就叫梨梦吧。”凌雅峥说。
邬箫语古怪地瞧了凌雅峥一眼。
“梨梦?这名字煞是好听,不知,有什么缘故?”梨梦有意地问,依旧福着身,望见眼前仿若画中人的凌雅峥,不由地笑了。
“这名字,是我原本身边婢女的。”
“那婢女对少夫人可要紧?不然,少夫人怎会将这名字给婢妾?”
“梨梦对我十分要紧。”
“咳咳!”莫三忍不住出声打断一直对视着的二人,背着手,冷笑道:“有什么要紧不要紧的?谁家不是铁打的名字流水的丫鬟?一辈子要用那么多丫鬟,谁耐烦起那么多名字?”
梨梦眼角瞬了莫三一下,却不理会她,只提醒说:“事不宜迟,少爷、少夫人去老夫人那请安上茶吧?”
凌雅峥点了点头,又照了照镜子。
邬箫语见莫三带着新的梨梦出去,赶紧地在凌雅峥耳边说:“小姐,瞧着这丫鬟这样丑,很不必防着她,只是那新来的明霞,瞧她涂脂抹粉打扮得妖里妖气的,只怕不是个好相与的主。”
“箫语,”凌雅峥压了压两鬓,“过几日,你就跟清让成亲吧。”
“小姐……”邬箫语大吃一惊,旋即低着头,低声说:“奴婢想等着,进了京城,有哥哥在,再由着哥哥做主。”
“也好。”凌雅峥也不勉强她,出了门,望见凤凰花树下莫三跟梨梦嘀嘀咕咕,就走上前去。
“少夫人先请。”梨梦见邬箫语要跟上凌雅峥,快走两步将她卡在后面。
邬箫语恍惚间,觉得这新梨梦的举止似曾相识,听凌雅峥说“留在妙蟾居吧”,就心不甘情不愿地应了一声是。
走出妙蟾居,梨梦回头隔着院墙上雕镂的桃花窗洞看了一眼,轻笑道:“那小妖精没捞到五少爷,又将眼睛放在三少爷身上了?”
凌雅峥心道虽声音陌生,却话却像是梨梦昨日说的,笑道:“由着她去吧,反正,万事有她哥哥操心呢。”被莫三牵着手,就问梨梦,“你怎么遇上三少爷的?身上,可还好?”只顾着跟梨梦说话,脚下趔趄了一下。
梨梦伸手去扶,却见莫三抢先一步将凌雅峥拉到身边,翻了下眼皮,笑道:“老皇帝临走前,将银子、兵马都交给了我……若不是我,三少爷最后往哪去立这么大的功劳?”
凌雅峥却笑不出来,骂道:“死丫头,不声不响做那么大的主张,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
“小姐是不是觉得,梨梦虽是个女儿,却比那些男子要可靠得多?”梨梦说话时,眼睛一直盯着莫三握着的那只手。
“少胡扯,你再有能耐,能封了列侯?”莫三不屑地说,远远地望见几个丫鬟过来,就松开梨梦的手。
梨梦也被那几个丫鬟叫去,站在墙角下叽叽咕咕。
“这是做什么呢?”凌雅峥还有千言万语等着问梨梦,仔细辨认了一下认出缠住梨梦的,似乎是大莫氏、小莫氏身边婢女。
“定是打听昨晚上的事呢。”莫三皱褶眉头,低声提醒说:“日后跟梨梦远一些,若是我哪一日不在家,你孤枕难眠,也暂且忍耐着,千万别跟她太亲近。”
凌雅峥笑道:“她是你的妾,我跟她亲近,就是我宽仁的地方。”见莫三脸上凝了一层冰霜,不由地噗嗤一声笑了。
“咳咳。”挨着莫老夫人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