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坞的风景,初见会让人有迷失花阵中的错觉,唯有在群芳之上俯瞰,才可完整领略其灼夭风华。春风弄枝,一片摇曳生姿,桃花已迎风初绽,嫣然含笑,远看花势磅礴,如海如潮,近赏俏丽妩媚,似少女初妆。
清风动衣,稳坐旺财之上,我顺手牵下拂衣的花枝,对看烟霞胧月般的春景,慢吟道:“寻得桃源好避秦,桃红又是一年春。花飞莫遣随流水,怕有渔郎来问津。”
这处桃源避了十来年,却不知还能避几个年头。
我正觉着人生无定,十来年也只是弹指的功夫,身前一个小声音跟着鹦鹉学舌:“怕有渔郎来问津,不怕才不怕。”
“为什么不怕?”
“杀掉就不怕。”
旺财与我同时颠了一下。
我不得不再度审视这个娃娃,真是须弥宫养出来的熊孩子,得好好教育,只怕比前头两个孩子还难教。
林下传来大徒弟的喊话:“旺财,遛完师父带下来吃饭。”
旺财得令,一个俯冲下去了,背上少了一个熊孩子,我大惊,驾着旺财原路返回,在树桠间摘下了卡住的熊孩子。刚松口气,旺财转身又一个俯冲,它自己下去了,背上一个人也没有。
“旺财,你把师父遛哪去了?”
“嗷嗷!”
伴随一声混含着疑惑不解且推脱责任的狐狸叫,我搂着熊孩子从树桠间银河落九天。
两个徒弟赶来救驾,千岁忧速来围观。
“师父,桃花仙是这样落地的吗?”不用说,肯定是大徒弟。
“师父摔了不哭啊,摸摸。”这样贴心,肯定是二徒弟。
“剥哈哈哈,袖子都划开了口,头上还簪朵花,剥哈哈哈……”这样无良,当然是千岁忧。
我把怀里护着毫发无伤的丫头递出去,再被徒弟们扶着从地上起来,一人给衣上掸灰,一人给头上摘花,小胖丫头也跑来给我衣摆上扫叶子,扫完拿我腰带垂下来的末梢荡秋千。
“你到底会不会轻功啊师父?”
“为师当然会的啦。”
“那怎么摔了?”
我把吊在身上的丫头提起来,“这孩子拽着为师的衣带,差点就被她拽开,为师自然要先顾及一□□面。”
大徒弟斜着眼看我的体面。
吃完饭后,我把几个丫头叫到跟前,承认了今日那帮江湖人士来找茬是为了我捡回来的小女娃,这小女娃也不是随手捡的,是须弥宫的转世灵童。
“师父,什么是须弥宫?什么是转世灵童?”两个徒弟好奇地把小灵童捏来捏去,看哪里不同。
徒弟绕膝,千岁忧撑着脸在一旁打瞌睡,比较安静,我娓娓道来:“须弥宫是天竺国的婆罗门教传到中原后与中土文化结合衍生出来的外来派别,以天启圣者自居,却不是纯粹的宗教,更像是魔教。每一任宫主死后,护法就会根据宫主生前的指示,到民间寻找一个灵童,带回宫中抚养,也就是作为宫主的转世来继承未来的宫主之位。”
两徒弟立即停了捏来捏去的手,挪开了几个位子。“宫主死后才烟承孝,再养大又得好些年,须弥宫不就群龙无首了么?”大徒弟思虑较严谨,不由发问。
“你们不要小看了须弥宫,没有宫主,护法便执掌一切教务。而且,宫主身体状况是教中机密,什么时候寂灭更是绝密,也就是秘不发丧。也许等外界知道须弥宫宫主没了的时候,新宫主也已经成长起来。这就是须弥宫的独特传承。”
“那为什么这个鞋主还没有长成就被那些人追杀?还被师父捡到?”二徒弟戳了戳小胖丫头的脸,有些为能戳到魔教未来宫主的脸而感到不可思议。
未来宫主抱着我递过去的一杯甜茶研究吃法,不太在意被戳到。
“为师猜测,是须弥宫内部出了叛徒,使外界得知了宫主死期,武林各派群起攻入,须弥宫才被全面击破,终至覆灭。这灵童被一名护法保护着突围了出来,依旧被各派紧追不舍,那护法如今不知在何处,这灵童碰巧遇到了为师。”
二徒弟听得懵懵懂懂。
大徒弟眼一眯,“师父你现在讲这个是在做什么铺垫?”
真是孩子大了不好养。二徒弟听我说什么就深信不疑什么,大徒弟听我说什么都要反复怀疑一下我的第二三四五六层用意,其实我顶多有个第二层用意,要是有三四五六,那人得老得多快。
“为师讲这个,是要说,无论须弥宫曾经怎样作恶怎样为祸武林,现在都已经覆灭了。而且为师觉得他们的传承有问题,早早就定下一个孝作为未来宫主来养,是颠良倒善,扼才杀德,倒行逆施,残暴不仁。”
大徒弟转身对二徒弟教导:“师妹,师父后面两个是成语,你可以记住,前面两个是他自己造的,不可以记。”
二徒弟顿时陷入了信仰危机。
我随手摸过一只杯子,低头喝了口水,“语言的生命力在于活用,不可以太死板,唔,不过成语不太好记,一天就学两个好了。”
我准备继续刚才被打断的话题,身边鞋主已爬到了膝盖上,奋力来夺我手里的杯子,被她一抢,水泼了一半到我身上。
“师父你拿了宫主的杯子,快还给她。”大徒弟提醒。
“哦。”我一手拧着衣上的水,一手把刚才随手夺的杯子塞回去。
“师父接着说。”大徒弟催促。
“方才说到哪了?”
“颠良倒善,扼才杀德,倒行逆施,残暴不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