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初秋的下午。

三十二岁的容谈站在二楼,手扶栏杆,沉默地望着楼下大堂里的两个少年。

其中一人受了伤,流出许多血,将白色外衣染得鲜红,看起来极为可怖。另一人跪坐在他身边,低着头,缓缓从旁边的医疗箱内拿出绷带和药物。

“怎么伤的这样重?”后一个少年忍了又忍,终于还是说出口。

前者却仿佛是很无所谓的样子:“没被砍到要害,留点疤才好看啊。”

“爸怎么能让你做这种事……”

“阿谈!别老说这种话。”

担忧的话被打断,不过十四岁的少年几乎瞬间就落下泪来。他的兄长看着他,抬起没有受伤的一条手臂,覆上他的脸:“哭什么?怎么还是这样没出息。”

大概,这就是他下定决心的时候。

容家所有小辈都知道,自家产业中有些不可告人的阴暗项目。他们也都清楚一点,近些年来,老爷子将全部精力,都放在了洗白一事上面。

容越对此是无所谓的态度。可容谈私下觉得,容越作为唯一在容老爷子跟前长大的小辈,或许他是明白最多的一个。

容非则终日被容东旭约束着,容谈很怀疑,这个长房长孙有没有自己懂得多。

而容且……据容谈所知,在寻常孩子玩玩具枪的时候,自己这个哥哥,已摸过真家伙。

容南驲锻炼儿子,炼得不只有理论上的东西,还有心性。同一个年龄,容谈被塞进容氏董事会听席,容且则混在一群社会人中,打群架不过家常便饭。

老爷子要洗白,反对的人不少。容南驲表面只作旁观,实际上,早已暗暗将其中许多势力收入旗下。

容且在十七岁第一次随人出海。容谈不知道船上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回来以后的容且,发生了堪称天翻地覆的变化。

若说以前的容且与他之间还有些兄弟情分,那之后,他的兄长,就成了一台冰冷的机器。

容且说过不让他哭,那他就不哭。

终有一日,他要完成老爷子没有做完的事情。将容家彻底洗白,让容且再不受伤。

……他的确是这样想的,虽然没有人会信。

睁眼时,天还没有亮。可容谈已经睡不着了,便翻身下床,走到楼下厨房,为自己倒一杯酒。

沈氏与容氏合并,父亲的股份被稀释到一个极低的程度。这些日子,连带的容且都好像很不高兴。

忽梦少年事,容谈由此又想起许多。在某个莫名其妙被提到的话题里,他曾问容越:“你会让沈流彦看到你拿枪的样子吗?”

容越想都没有想,就答他:“不会。”

顿了顿,又补充一句:“我不会让他看到是一回事儿。可即便看到了,流彦也不会有什么改变的。”

时间往前推,二十五六岁的容谈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竟能和容越这样融洽相处。

亦或往后推。三十二岁的容谈也未曾想到,这一切,居然会以那样的方式收场。

s成立五周年,容越表面上是正职,但公司的大多数事都交给沈流彦经手。容家的争斗将近尾声,不容一丝差错,容越全副身心都扑在上面,在s的露面都减少许多。

容谈不知容越是怎样和沈流彦交代的,但偶尔见面,沈流彦总一副平静的样子,温温柔柔地笑着,却好像万事都不放在心上。只有视线对上容越,眼里才会有确实的温度。

……他并没有羡慕那两人。

三十七岁,容谈与容且还都是单身。父亲终于急了,不但时常催促二人,甚至设计过多次让他们与女孩儿相处。连容谈都觉得意外,容且会是和自己一样的态度。

等到所有布置收网,容谈与容越一起,听各个据点汇报上来的结果。之后的事毫无悬念,容且一败涂地,只等在监狱里度过余生。

容越对容谈道:“大伯,姑姑,还有二堂哥……咱们家这些也要一家团聚了啊。”

容谈没有接话。

“不过,”容越话锋一转,“你在紧张些什么?”

一句话出来,容谈才发觉,自己是在紧张。

近不惑的人了,偏偏两腿僵直,手心出汗,着实不像平时的他。只是心头总有些不好的预感,也不知是为了什么。

重新理一遍所有安排。容谈很确定,其中不过有错。

他只好安慰自己,多年梦想成真,心情雀跃,在所难免。

直到医院的电话来,说有位先生出了车祸,在手机联系人上找到容谈,问是否能到医院签手术同意书。

容谈蓦地站起,将方才所有拙劣的猜测抛在脑后,往方才报了家门的医院去。

从某种意义上讲,手术室成功的。容且活了下来,躺在病床上,呼吸平稳,心跳也很稳定。

容谈隔着一层玻璃看他,说不出自己是个什么心情。

三日后容且转入普通病房,医生说以后能不能醒,全看天意。

容谈为容且请了一个护工。起初的时候,他不定时去病房看,护工尚算尽心尽力。可两个月后再去,护工已变得敷衍起来。

他将人辞退,一时半会儿找不到能让自己满意的人,干脆亲身上阵。

算算时间,上次他与容且这样亲近,还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

过去,容且无数次或直接或间接的告诉容谈,自己天生就是干这一行的,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能逢凶化吉。

容谈闻言只是笑笑,从不做出什么正面回应。

而现在,他想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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