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丽艰难地吞下一口唾沫,颤声说:“我……我投降。”
卢克里修斯的剑向后挪了半分,却仍旧指着她的喉咙。他不自然地盯着地面,轻声询问下一步的指示:“西莉亚大人?”
西莉亚将微微酸胀的手腕沉进水底,镇定地调侃道:“亲爱的玛丽,请你先把浴巾递给我好吗?”
雪亮的剑尖颤抖了一下,玛丽呆呆地看向面无表情的圣殿骑士,又不可置信地微微侧头,看向只露出脑袋的圣女大人。但西莉亚连头都懒得回,一个背影便足以说明她的态度:她认真地在提这个近乎荒谬、又万分合理的要求。
卢克没有将剑入鞘,却还是任由玛丽踉跄起身,将身侧桌上搁着的浴巾颤巍巍地搭在了西莉亚肩头。
“好了,你可以走了。”西莉亚仍旧悠游自在,她笃定地将脖颈和肩头和水珠擦拭干净,而后向卢克的方向飞了个眼色。
圣殿骑士仍旧低着头,默默背过身将玛丽往前一推,吐出的音节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走。”
玛丽颓然地将下巴垂到胸口,步履沉重地向门口挪去。
西莉亚在卢克目不斜视地经过时,突然开口:“别亏待她。”
对方的步子顿了一下,他没有问为什么:“谨诺。”
石洞的门被小心阖上,西莉亚轻轻吐出一口长气,头向后一仰,靠在了浴桶边沿。深呼吸数次,她才彻底放松了脊背。热水已经开始冷却,西莉亚向后捋了捋散发,利落地起身。
梳洗完毕后,西莉亚踱到石洞外,一眼就看到了卢克里修斯。金发骑士站得笔挺,背影修长而潇洒。他闻声回头,在视线与她相交前垂下眼睫,刻板地汇报起情况:“她身上没别的凶器,只要您不再靠近她,就不足为惧。在您定夺下一步前,我会亲自看守她。”
西莉亚将两人的距离缩短,一个动作止住了对方后退的意图,笑笑地道:“你若是看守玛丽,今晚与里尔的晚餐我可就要独自赴约了。”
卢克紧了紧唇线。
西莉亚摆摆手:“我既然没死,尤金妮肯定就明白自己已然失手。”她眼波转了转,加重了语气:“重要的是,玛丽绝不能死。”
如果任由有心人将玛丽杀死毁灭证据,那才有趣了。念及此,她猛然眼睛一亮:“不如今晚也带她一同赴里尔的晚餐。”
要兼顾玛丽和她自己的安全,这是最简单的方法。
卢克思索须臾,颔首道:“这个方案可行,”他顿了顿,犹豫地看西莉亚一眼。
“你在担心她背后的人其实是里尔?”西莉亚眯了眯眼,“除掉碍事的圣女,将一切嫁祸到本就有污点的尤金妮身上,的确是个好主意。先不论玛丽是否有那样高超的撒谎技巧,如果里尔真的打算对我动手,将她带去也是有利无害。”
玛丽的出现无疑会是一道mí_hún阵,令各方都摸不清圣女的底细--这在神殿内讧四起的当下无疑是一招好棋。
圣殿骑士立即明白了西莉亚话中的意思,垂头表示受教。
西莉亚和卢克各自站在石洞两侧投下的阴影中,夕色从石洞中钻进来,轻柔地洒了一地温柔明亮的色彩,横隔在他们中间,犹如一泓温暖绚烂的浅塘。
卢克向前迈了半步,霞光在他的发丝上驻留,为之镀上了一层泛红的薄光。他认真地凝视西莉亚,语声严肃:“请您以后不要再像今天这样亲身犯险。”
西莉亚对此付之一笑,显得并不怎么在意:“抱歉,我没法承诺这种事。”
卢克怔了怔。她缓缓抬眼看进对方的眸底,向他摊开空空的双手,露出略显讥诮的淡笑:“除了自己,我几乎什么都没有。为了能够活下去,哪怕是以命相搏,我也不会犹豫。”
金发青年的神色一瞬极为复杂。他像是第一次认识她一般仔细打量她,而后才低声道:“您并非一无所有。”
“您想说我还有天赐的力量?”西莉亚哧哧笑了,“那样靠不住的东西,我不敢去依赖。请您放心,我会为我的选择负责;即便真的发生了什么,也请您……不要有多余的愧疚感。”
卢克的嘴唇翕动了一下,他显然想反驳,可他将一切想法归于缄默的习惯令他难以开口。粉橙的夕照渐渐转冷,蓝紫的色调映在他的眼中,愈发显得他的目光晦暗,他闭了闭眼,终于一字一顿地说:“保护您是我的职责。”
西莉亚不由涩然一笑:“而职责对您而言,就是一切,对吗?”
卢克挣扎地握紧了双拳。
可在他再说出什么之前,西莉亚已经轻飘飘地将话题转开:“我听说圣殿骑士十分擅长应对刺杀。”
金发骑士凝滞片刻,似乎没能跟上她转换气氛的速度。他垂下眼,金色的睫毛为他的眼睑蒙上两弯月牙,也将眸底的波动遮掩得干干净净。他再次出声时已经毫无异状,甚至显得如释重负:“会中兄弟都已经习惯了摩洛教徒的刺杀。”
他停顿了一下,才平静道:“我来到迦南的第三天,就目睹了一场刺杀,杀手就死在我的脚边。”
这是卢克首次提及自己的过去。西莉亚充满兴味地挑挑眉,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很遗憾,我的故事要让您失望了。那只是一个毫无技法的普通杀手,连大团长的脸都没见到,他已经被护卫斩于剑下。”
西莉亚摇摇头:“神殿也一样。”
金发青年的脸色微微一变,显然想起了现任圣女亲历的数次刺杀。他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