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到底该怎么办啊!
魏坤沉默,徐氏拭泪,谁也没有注意一直一动不动看着王妃的肃王突然眨了几下眼睛,也把魏坤几次伸手都看在眼里。
“罢了,不过就是想要几分利而已,我就……”
她想到肃王府上下那么多张嘴还在等着她这个主母做主,只能咬牙壮士断腕,可屈辱的感觉还是萦绕不去。
“别、哭……”
沙哑的声音像是沙子在石头上摩擦一般粗粝,惊得徐氏喉头突然一噎。
“谁说话?”
“别、哭……”
肃王艰难地翕动着嘴唇。
“殿下!”
“夫,夫君……?”
徐氏和魏坤身子一震,惊喜地叫了起来。
“不哭,要笑。”
肃王像是刚刚解冻的雕像般缓缓地开口,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吐。
“我去和他们说,我还在呢。”
刹那间,徐氏的眼泪像是要彻底流干一般汹涌而出。
不是悲愤,而是喜极而泣。
她从来都不知道,自己也能有这样的一天,能在人生中最艰难的时候,在最意外的时候,遇到生命中第一个骑士,会跟她说:
——“我在”。
***
秦州。
最终还是为刘祁的软语苦求而屈服的田珞,一点点将秦/王/府的日常拉上了正轨,她也确实能干,虽然也是第一次既跑外务又跑内务,但至少还是让秦/王/府变成了该有的样子。
但有些事情,是她根本无法做到的,就连现在的秦王也做不到,那就是萦绕在秦/王/周围的猜忌和各种揣测的目光,以及那些隐隐想要看着他被皇帝厌恶,好跟着落井下石的险恶用心。
所有人都明白,即使他们做的如何好,如何妥当,只要那位远在京城的少帝一张“秦王已死”的旨意下来,刘祁就会变成什么都不是的庶人,甚至连庶人都不是,因为在法律上、在人们的心里,他已经死了。
他虽是活人,但却会彻底死亡,因为他将被抹去的不是性命和躯体,而是他作为一个人在这世上所代表的一切。
所以无论是刘祁也好,李将军也罢,甚至连草莽出身的赵丹都隐隐感觉到了这种可怕的氛围,这种头上悬着巨剑的压迫之感。
只有性子单纯天真的庄扬波肯定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在他的心目中,刘凌还是那个温和的和他坐在水边讨论神仙的三皇子殿下,而那样温和宽厚的少年,是绝不会做出这样残忍的事情的。
其实刘祁又何尝不是这样想?他正是靠着心中对刘凌最后一点信任,才硬生生逼着自己从舒州到庆州,从庆州到秦州,若无其事的挺直着脊梁,争取着自己身为秦王应有的一切。
这样压抑的日子,直到京中快马传来皇帝的旨意,才彻底解除。
刘凌恭喜了刘祁逃出生天,并对他俘虏假秦王的行为表示了赞赏,由于秦王有着卓越的才能和机变的能力,刘凌不但让刘祁作为监军监管李克的兵马,更委任他为“西南兵马调度使”,募集当地乡兵武勇,一齐协助李克收复舒州、庆州地方,等于是将关中地方大半的兵马都交由他监管了。
除此之外,京中已经另外派出秦/王/府应有的侍卫、宫人、奴婢以及王府官员,帮助刘祁支撑秦/王/府的大局。
这样的旨意,如果不是绝对的信任,又如何能下达?
一时之间,秦/王/府上空漂浮了许久的阴云终于散去,原本根本不踏足秦/王/府半步的官员们突然纷纷求见,奉上各色孝敬。
然而此时应当扬眉吐气、傲然藐视众人的刘祁,却一反常态的将自己关在屋里,抱着一张布片,泣不成声。
“他到底怎么了?陛下给他单独送来的是什么东西?”
田珞第一次见刘祁露出这么脆弱而且不愿见人的样子,放下身段询问除了吃喝卖萌什么都不会做的庄扬波。
“是陛下写的一封信,信我没看到,不过那布片我眼尖,看到写的是什么了!”
庄扬波能隐隐感到田珞有些不待见他,于是有些讨好地说着:“是先帝的亲笔哟!三皇子,呃,陛下送了一封先帝亲笔的布卷过来。”
“亲笔?”
田珞一惊。
不会是什么遗书吧?
那也难怪秦王哭成这样了,毕竟是亲父。
卧房里,秦王刘恒用手摩挲着父亲的血书,看着上面那三行字,心中又悲又悔,悲的是自己没有看见父亲最后一面,悔的是他当初太过自作聪明,一直再而三,三而四的伤了他的心。
而最重要的是,这封血书,终于将他长久以来心中的压着的大石猛然击碎,让他重新相信世上还有亲情的存在。
三弟确实是父亲最终属意的人选,他没有做出什么不义之事。
直到父亲临终时,他还记挂着自己日后的安危。
而三弟,依旧还是那个三弟。
明黄色的布片之上,三行褐红发黑的血书,依旧让人触目惊心。
“传位三皇子凌,诸王不必入京。”
“秦王无罪。”
“切记,治天下者惟君,乱天下者惟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