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凌见老相庄骏颤巍巍的走了,心中也有些不是滋味,但他的担忧却绝非空穴来风。
他从小记性极好,所以有些事情一直都不会忘掉。
譬如说,他还清楚的记得,他第一次看到神仙们“下凡”时候,那位瑶姬神女向其他神仙介绍,说的是……
“两国争霸”时期的代国。
两国争霸。
如果不是方党或陈家自立为王,占据代国国土自立一国,那就是西边那个和他一般年少登基的夏王,日后也有一场大造化。
他现在,实在是经不起什么变数了。
庄骏走后,后殿中缓缓走出一道身影。
正是刘凌的随身舍人,薛棣。
“庄大人毕竟年纪大了,一昧求稳。当初父皇让他当上相国,是希望他和庄敬能够齐心协力推动吏治改革,可如今看来,父皇人倒是没选错,只是没想到后来主持改革的是朕。”
刘凌叹了口气。
“朕,似乎不得庄侍郎信任呢。”
“陛下言重了,此时国内人人都希望早日平定战乱,又有谁能想到在遥远的西边,又有猛虎正在蠢蠢欲动?”
薛棣不明白刘凌为何突然情绪低落。
“等战事平靖,庄大人他们自然就明白陛下的良苦用心了。”
“就怕那个时候,朕是刚打完豺狼,又迎来猛虎。”
刘凌摇了摇头。
“许多事情,是绕不过庄相的。可他如今倒越来越保守,任何事情都不敢轻易发表意见,也不知道在提防什么。”
薛棣看了刘凌一眼,心中暗暗叹气。
这位少帝哪里是不知道庄骏在提防什么,只是不愿意说罢了。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这位天子登基之后,几乎没有调整朝中大臣们的官位,只提拔了一位陆太傅,但人人都知道,随着皇帝渐渐长大,势必是要用起大量新臣的。
庄骏心中也明白这一点,庄家如今有一位宰相和一位刑部尚书,其威望还在当年的方孝庭之上,只不过如今吏治正在改革,吏部的“选官”制度正在一点点化繁为简,吏部尚书的权利已经没有那么大了而已。
可宰相毕竟是宰相,庄敬想要再进一步,他这个老子就必须让位。
庄骏才当上宰相没多久,当然是不愿意立刻就让位的,可刑部侍郎庄敬得飨愿受到刘凌的认同,新旧之臣也就有了些小小的龃龉。
偏偏两位庄大人都是自家人,这种事情,说出来也是复杂,简直是拎不清的一笔账,也没人愿意提。
在这种情况下,庄骏一方面不想挡了儿子日后升迁的路,一方面又不愿意到老才得来的权柄,只能小心小心再小心,一点把柄都不想落在别人手上,行事也就没有了先帝那时的大刀阔斧。
加上六部官员如今尚有几位官位空悬,中书侍郎这另外一位宰相之位也隐隐为陆凡留着,随时都有人会终结他“一人之下”的势头,庄骏心中的压力,自然是可想而知。
然而刘凌什么都不说,所有人也就揣着明白装糊涂罢了。
“薛棣,你上前来,为朕读一读这一叠折子,朕这眼睛,实在是睁不开了。”
“是。”
薛棣叹了口气,从书案上拿起一本折子,慢条斯理的读了起来。
“臣张兴飞今有一本启奏:臣近闻湖州之地珠户哭诉……”
***
宣政殿。
“宁州秋收入库一万四千三十六石,赋税八千五百七十三贯……”
早朝中,户部尚书清了清嗓子,开始报着由户部主簿计算出来今年将得的赋税,眼睛不住地瞟向御座上的刘凌。
只见这位天子眼睛半睁半闭,一只手撑着太阳穴的位置,微侧着头,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没睡着,让人心中有些不安。
要是皇帝睡着了,他读了这么一大通他全没听见,岂不是自讨没趣?
“怎么不读了?”
刘凌慢慢将眼睛睁开一条缝,提醒他道:“八千五百七十三贯不对,朕记得今年宁州有报新增五千七百多户,今年的税钱应当比去年要多,为何去年有八千二百多贯,今年就张了三百贯而已?这五千七百多户难道不用交税吗?”
可怜这户部尚书被问的冷汗淋漓,连连看着手中的账簿,颤声道:“或,或许今年死了的人数也有不少,所以才……”
邪门了,陛下怎么知道宁州今年新增了多少户?
连他都不太清楚具体数字,只知道增了五千多户而已!
“荒谬!宁州一没有征战,二没有遇灾,怎么会死的人比新增的户数还多?你是觉得朕是傻子吗?必定是其中有所错漏!”
刘凌半睡半醒似的说道:“让户部四位主簿重新核算一遍,看看是哪里出了问题。下次这种算都算不清的帐,就不必在早朝上浪费时间了。”
户部尚书被训斥了一顿,再见同僚们都用嘲笑的目光看他,只能唯唯诺诺地称是,退回班列。
户部尚书被骂了回去,兵部尚书雷老大人只能硬着头皮上前:“陛下,苏将军的平南军已经开拔回京了,只是此次南征,毛将军收编了蛮军一万三千人,这些人都是蛮人,虽说协助平乱有功,但以苏将军的意思,蛮人不可与代国军中同等赏赐和待遇,否则军中要生乱。请陛下定夺,该如何赏赐……”
“汉人赏钱,蛮人赏田。南方地广人稀,将无主之地赏赐下去,不想打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