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院也经常要去活民署帮忙传授医术啊。”李兴想起自己在太医院的时光,嘴角含笑:“那时候虽然辛苦又忙累,却让人快活的紧。我最喜欢的就是跟在孟太医身后去医治各种疑难杂症,每每见他将无知的病人训的连头都抬不起来时,我就老想着什么时候能像他那样就好了。”
“胡说,师兄脾气很好的,最喜欢笑了。”
张太妃瞪起眼睛。
“一笑,还有两个酒窝。”
“什么?您说孟太医脾气好?您去太医局打听打听,谁曾看过孟太医笑过……”
李兴眼睛珠子瞪得比张太妃还大。
“不被骂死已经是万幸!”
张太妃面色微微发白,不知想到了什么,竟不发一言了。
李兴心中暗暗恼火,刚要开口圆场,就听得门外有宫人通报:“太妃,我们该启程回宫了,宫中徐太妃送了信来,说陛下最近腹泻很是厉害,太医院里的太医们用了药后却一直不见好转,反反复复。几位太妃希望您能尽快回宫。”
“腹泻?陛下身体甚好,饮食又情淡,怎会突然腹泻?”张太妃闻言立刻站了起身。
“立刻启程回京,让车夫快马赶路吧。”
“是,太妃娘娘。”
少司命听闻立刻就走,松了口气。
李兴听说张茜要走,手脚麻利的开始整理孟太医留下的所有医书。他和孟太医避居在这里这么多年,闲暇无事之时,他也学着孟太医一样抄书,这些书他都留有副本,此时整本给了张太妃,也算是给了她一些念想。
果不其然,张太妃看到李兴送上的包裹,神色有些复杂,片刻之后,她看了眼李兴,叹气道:
“你也算是我张门中人,你是我师兄的弟子,也就是我的师侄。之前是事出有因,之后再避居这里却是浪费了……”
她命几个宫人接过他整理好的医书,幽幽道:“你随我入宫,跟着我继续学医吧。”
李兴听到张太妃的话,不喜反惊,怯懦着说:“可是太,太妃,师侄虽然一直无妻无子,但,但并不想做宦官啊……”
“什么宦官?”
张太妃错愕,复又大笑。
“你想到哪里去了!你跟我去太医局,每日我会去太医局教你们医术!”
李兴听到这里,七上八下的心才算是又放回了胸腔里。能入后宫随时跟在太妃身后学医的男人便只有宦官,而李兴本来就是从太医院里辞官出来的,自是没想到还有能回去的一天,也无怪乎他会想歪。
“现在太医局里的医官只想着升迁,对医术倒没有当年钻研,可谓是本末倒置。”张太妃面露不满:“一个小小的腹泻,竟然都无法让陛下医者仁心,我看你心肠还不错,又能守信,继承我家的衣钵也不算丢人。”
李兴听闻能继承“杏林张家”的医脉,此时哪怕是当了宦官也认了,当下双膝跪地,恭恭敬敬地对张太妃磕了九个响头:“如今寒舍简陋,无法全礼,他日一定补上,请师父原谅徒儿。”
他已经三十岁的人了,在张太妃面前却乖顺的像个孩子。
“起来起来,你要心术不正、为人不仁,我还是要将你逐出门墙的。”张太妃不爱这些虚礼:“赶快收拾东西,跟我走吧!”
李兴得了这个机遇,哪里还有心思收拾什么东西,在衣柜里拿出一个不起眼的陶罐放入大大的药箱之中,再把孟太医的医书副本裹上一裹也塞在了药箱里,他钱柜里的铜钱倒是不多,大多是散碎的金银,用钱袋装了一袋,显然这几年行医也确实挣了不少钱财。
除此之外,屋子里其他东西竟全不要了,门外那些种了满山满园的花花草草也没有再去管它。
张太妃原本还以为他要把那些珍贵的草药采摘了,再妥善安排好屋子里所有东西的归处,可见他为了不耽误她的时间,什么都不做,只留了一封书信,心中又满意了几分。
“徒儿的堂兄经常会来给徒儿送些东西,等他看了这封信就知道该怎么做了,这屋子里、后山的东西,以及松鹤堂今年的分红,就当他照顾我们多年的谢礼了。”
他一边说,一边将药箱背在身上。
“他老人家我也随身带着,他能离您近一点,想必也是高兴的。”
听到李兴如此一说,张太妃才知道那陶罐里装的是什么,眼眶又红。
“太妃娘娘,该走了。”
宫人开始催促。
“好,我们走了。”
张太妃率先出屋,李兴跟着出了屋子,有些感慨地扫视了自己的屋子一眼,珍而重之地关上了房门。
他从远方归来,以为要在此了却残生,却没想到无论何时他都受着孟太医的照拂,他心心念念的人从京城而来,终是见了他一面,又要让他回到那个让他怀念的地方去。
从此之后,他的未来又要在远方重新开始。
无论在外面如何,只要家还在,他就终有可以回去的地方,所以他并不准备把房子也送给堂兄。
“走吧。”
张太妃看着一步三回头的李兴。
“总归是会回来的。”
“是。”
“张家灭门之后,我以为我没有家了。”
张太妃上了马车,见李兴有些拘谨和忐忑,突然轻轻开口。
“咦?”
李兴有些接不上话。
“现在我知道,只要此心归处,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