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贾琏走后,宝钗过后几日的精神都不怎么好,本来因为香菱一如既往的乖巧稍稍宽心的薛姨妈又担忧起来,摸着宝钗的手就要请太医,可随即又咽了回来,如今这个样子却与过去真的天差地别了,顿时眼眶就红了红,将宝钗的手抓得更紧了,只叹道:“那府里也不知如何想的,你元春表姐已经怀了小皇子,还这般对你姨妈。”
薛姨妈不提王夫人还好,一提王夫人,宝钗心一紧,眼里的愠色一闪而过,若不是她那好姨妈,他们家又如何能落到这地步,如今连皇商资格都没了,哥哥娶了个奴婢出身的嫂子,她的将来根本不知在哪里,细细想来,心里火烧火燎的。
那边薛姨妈却没注意宝钗的情绪变化,犹在絮絮叨叨:“如今说来二房又起来了,你与宝玉的事,也要说一说,当年你姨妈是打了保票的,咱们家送了她这么多银两,做人不能这么没良心。”她之前本来打算给薛蟠娶个好人家的女儿,如今也全毁了,可恨连皇商资格也被二房夺走了,平素只看他们是老实的,却是内里藏奸,平生所靠只剩这个女儿,她其实也明白,如今宝钗的身份是越发低了,寻常高门大户都指望不上,唯有指望宝玉,也不算辱没了宝钗,也能拉拔着薛蟠,她也算了了一桩心事。
宝钗如今的心根本就不在宝玉身上,随便几句话就能吓哭的男人她怎么看得上,而且她也不觉得她老奸巨猾的姨妈能让她们轻易得逞,这不过是最后没有退路的退路,如今有了贾琏的话,她的心早就躁动不安了,顿了顿,便说道:“元春表姐这般也是难得了。”
“哎,我的儿啊,你比她真是半点不差,可惜就是运道差了些。”薛姨妈一听这个,长长叹了口气,看着宝钗满月一般的脸庞,可惜不已,却又是自己儿子作的,又不好说什么。
是啊,我比她半点不差,我凭什么就要跟奴才一般地巴着她!宝钗的眼眯了眯,她最听不得的就是这个,她什么都不差,不过差了运道,难道就要认命,看着那些不如她的,不过是投了好胎便一辈子高她一等,别的不说,就是荣国府的那些姑娘,黛玉无父无母的,难道就比她高贵,迎春这般木讷,就因为有个好爹就要过得比她好,实在是不公平。唯有宫里,才能凭着自己往上爬,想那梅妃,不过宫人出身,寻常农户的女儿,如今真真是飞上枝头,她难道比不过,宝钗越想,拳头攥得越紧,眼中的yù_wàng越浓。
薛姨妈却不知宝钗心里的惊涛骇浪,又拉着她说了好些家长里短的,先说薛蟠与英莲:“如今已经如此了,只盼着他们好好的吧,好在她也不是那等张狂的,也算大幸。”
“如今看着哥哥倒是安稳了许多,香……嫂子又是孝顺的,妈妈也不必愁心。”宝钗虽有些心不在焉,但还是安抚道,“嫂子的娘亲也没先前说的那样一道住过来,不过是在后街租了院子,平常也不来闹腾,妈妈也不用太担心。”
“她虽然前面说得强硬,如今看来,也是个讲道理的。”薛姨妈点了点头,心里稍松,但随即收起二房,又咬牙来:“实在想不到倒便宜了他们。”
“妈妈,蝌兄弟也算恭敬,宝琴也不错,将来可能有些事也要靠他们,这些事也不是他们挑起来的,妈妈也不必耿耿于怀。”宝钗这里倒是看得透,她已经打定主意要进宫去搏一搏了,贾家那边存的不过是利用之心,靠不住,还是要靠自己本家人,可哥哥薛蟠自己不惹祸便谢天谢地了,嫂子又是懦弱无用的,倒是薛蝌兄妹,这几日冷眼看来,行事颇有章法,倒可以拉拢。
薛姨妈心里也明白,只是心里不忿,当年多少兴盛,如今却连立家之本都丢了,怎么可能不迁怒,听宝钗如此分析,更是唉声叹气。
宝钗只觉得压抑,她何尝不难受,这家里再如此下去总是不行的。
“二爷,宝姑娘身边的莺儿姑娘给奴才传了话了,宝姑娘同意了。”当夜旺儿便悄悄与贾琏说道。
贾琏点点头,微微一笑,他便知道薛宝钗肯定会同意的。他想了想,起身便往贾赦那里去了,旺儿犹豫了片刻,跟了上去。
贾赦正在后院云姨娘处厮混,听得贾琏来访,颇有些不情愿,还是云姨娘好生相劝,方才懒懒得起身,拖拉着到了外书房相见:“到底何事如此慌张?”
“老爷,薛家的薛宝钗想进宫。”贾琏不以为意,开口见山。
贾赦直接一口茶喷了出来,吼道:“她做梦,她以为自己是谁啊!”随即又紧张起来,放下茶,问道,“是不是又出什么幺蛾子?”
“那倒不是,薛宝钗心比天高,如今薛家又到了这等地步,她想向上爬也是可以理解的,她进宫去也能成为戳进贾元春心里的刺,咱们何乐不为呢。这女人争斗的事可说不准,没准咱们最大的担忧都解决了。”贾琏却说道。
“说倒说得通,可万一她们俩联合起来,咱们可就赔了夫人又折兵。”贾赦摇晃着脑袋,有些意动。
“老爷,薛家可被二房坑惨了,如今倒成了普通人家,连皇商资格都没了,怎么可能联合起来,薛宝钗是个聪明人,四大家族只会捧一个人,贾元春本就是她的拦路虎。何况后宫里亲姐妹尚且你死我活的,薛宝钗倒可能先巴着贾元春,一朝得势绝对能倒咬一口。”贾琏忙回道。
“能咬下贾元春倒好,咱们也不用操心了,只怕养大了薛宝钗,反过来连咱们也一起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