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是程心珊第一次主动站出来想要为柳氏排忧解难,哪里知道她选的问题难度系数太大,根本非她所及,一点儿切实的帮助都不能提供,她的沮丧可想而知。
柳氏将程心珊搂在怀里,“娘的珊儿真是长大了。都是女儿是娘的贴心小棉袄,有了珊儿,娘什么都不缺了。”
程心珊只当柳氏是安慰她,却不知道柳氏等她走后,眼眶都红了。
张嬷嬷不解地问道:“姑娘这样懂事,夫人怎么哭了?”
柳氏用帕子擦了眼泪,轻声道:“我哭便是为她的懂事,也是高兴终于有了自己的家人。我娘刚走的时候,我每晚上想她想到哭,可好歹还有爹安慰着,到后来继母进门,生了弟弟,我便只觉得这世界上只我孤零零。嫁到程府,老爷对我体贴,可是我也知道我不能靠着他,珊姐儿出生了,这个世界便不只是我一个人,自此后也从未梦到过我娘。一点点将她养大,我的心一点点满了。现在她知道体贴我,我想着心中就高兴。有了她,我便有使不尽的力气。”说道后来,王氏流的眼泪更多。
柳氏九岁亲娘去世,之后便是察言观色长大,若不是如此,也不会锻炼的如此能干。便是身边虽有无数丫鬟婆子,哪里抵得上家人。柳氏的眼泪,为的是从前那个孤零零任人磋磨千辛万苦为吃穿愁的日子,为不能嫁给自己的青梅竹马只带着亲娘留下的一点点嫁妆嫁到程府的日子,为在诺大的程府撑起掌家夫人体面的日子。
张嬷嬷安慰道:“都过去了,夫人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柳氏擦擦眼泪,是啊,都过去了,那些亏待她的人如今对她俯首做小,那些冷眼想看她笑话的人只能听从她分配,她们母女会在程府活的逍遥快活,若是有阻拦的,便不怪她心狠手辣。
柳氏刚从往事的回忆中走出来,便有故人来访。
程氏的继母钱氏双眼中从博古架上的牡丹青瓷瓶摆、在角落里的酸梨枝弥勒、柳氏身上穿的墨黑发亮的裘衣转过一圈,心中又酸又恨,原先连吃口饭都要在讨好她的人,如今居然在享受锦衣玉食,而她生的女儿只能跟个穷秀才,每日里缩衣紧服。钱氏虽满心眼看不过程氏富贵,在程府却只能杨着笑,谄媚地说道:“大姑如今真是出息了,看看这屋里的东西,那个花瓶怕是百八十两买不下吧,屋角那矮踏,应该是酸梨枝的吧,摆在桌案的镇纸,该不会是玉石吧。这一屋子的好东西,该值多少银子。”
柳氏但笑不语。那花瓶不过值个一百两,矮榻也值钱,不过这屋里最值钱的便是看着不起眼的博古架,是水楠木,防腐防虫,不识货的人只当是水杨。就算是水楠木,放在程府的库房,也不过是下三等的东西,程府的富贵,钱氏这样的人,这辈子都想象不到。柳氏突然觉得自己太大题小做,她如同以往一样将屋中的丫鬟遣走,用隆重地心态来欣赏钱氏的丑态,却再没有从中感受到乐趣。柳氏知道,她不再是那个任她为难作弄的小女孩儿,她远远将钱氏抛在身后,站在钱氏难以企及的高度,她已将往日里的不愉快彻底放下了。既如此,那今日里便要将往日里的帐都结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