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忌讳人乱嚼舌根,宫中的人都知晓。

他刚即位之时,就有人因为乱传宫中之事受罚。狠狠罚过几人之后,皇宫上下摸清了皇帝的脾性,便规矩起来。

服侍皇帝左右的人和漪兰殿的人都深谙此道,徽妍与皇帝的事,包括吴内侍之内,众人全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心照不宣。

与后宫的安静相比,外朝却是热闹。长安近来,最大的事就是匈奴平定,王师回朝。

杜焘率师从范夫人城出发,浩浩荡荡,抵达了长安。

皇帝亲自迎接,入城之时,长安百姓夹道围观,欢声雷动,大街上水泄不通。

徽妍得了皇帝的准许,也带着蒲那和从音去城楼上看了。她觉得,皇帝很懂得如何显摆。便如这般凯旋,其实先帝时也有过。不过大军回到长安时,军士们直接归营,而将官们从章城门入宫拜见皇帝,领受赏赐。从头到尾,百姓们看不到,也就事后听听传闻,讨论一下谁此番功勋最大,受赏赐最多。而现在的皇帝不一样,让凯旋的大军从北门入城,浩浩荡荡穿城而过,招摇过市。百姓最爱热闹,军民同喜,眼见为实,比高高在上的官府文书更深入人心。

杜焘自然是其中最风光的人,身着全套铠甲,立于战车之上,旗幡猎猎,威风八面。

蒲那和从音见过杜焘,远远望着,也被震一下,有些不确定地问徽妍,那就是他们在匈奴见过的那位卫将军么?

夜里,皇帝照例来漪兰殿,蒲那和从音说起白日看大军入城的事,叽叽喳喳。

忽然,徐恩来报,说杜焘求见。

“广平侯不是与丞相、大司马在军中犒宴么?”皇帝讶然。

“广平侯说宴席已毕,欲与陛下叙话。”徐恩道。

皇帝无语。

杜焘打着什么主意他岂会不懂,今日他在前殿接见了将士之后,他就曾经乘着间隙问自己,与徽妍如何了。此人总是这般散漫无规矩,皇帝给了他一个白眼,没理他。现在看来,他是想刨根究底,竟追到了此处。

“广平侯求见,准他来此么?”皇帝看向徽妍,问道。

徽妍啼笑皆非,宫室都是他的,大臣也是他的,却来问自己……不过这态度很令徽妍舒服,心里有些美滋滋的。

“王子与居次今日望见广平侯,都甚为景仰。”徽妍道。

蒲那和从音在一旁听到,皆是一喜,满面期待。

皇帝笑了笑,让徐恩将杜焘宣到漪兰殿来。

杜焘早听说蒲那和从音住在了漪兰殿,心想外面传言皇帝甚疼爱两个匈奴外甥,果然不假。直到进了漪兰殿,看到徽妍,才忽然明白过来。

待得见了礼,杜焘看看徽妍,又看看皇帝,笑容意味深长。

徽妍被盯得不自在。幸好从音说她的偶人忘在偏殿了,徽妍忙起身,替她去拿。

望着徽妍的背影,杜焘低声问皇帝,“如何了?”

皇帝笑笑,一副这还用问的神色。

杜焘眉间一展,大喜,得意笑起来,“臣未说错吧!陛下,日后再遇到这般事,便来向舅父!舅父有良策,哪怕求的是天上的帝子也不在话下!”

皇帝鄙夷地看他一眼,什么良策,还不如朕自己来办。

杜焘沾沾自喜了一会,又凑前问,“婚期定下不曾,在何时?”

此言戳中皇帝心事。

他瞅了瞅杜焘闪闪发光的眼睛,神色淡定,将一枚果子放入口中。过了会,道,“不曾,朕还未告知丞相与奉常。”

杜焘一愣:“为何?”

皇帝瞥了瞥偏殿那边:“她说,要与家人细说之后,才能操办。”

杜焘讶然,怔了好一会,皱起眉。

“这么说,如今她在宫中,仍如面上那般,是女史?”她问。

“正是。”

“陛下没到漪兰殿来,还是打着看外甥的旗号?”

皇帝唇角抽了抽,极不情愿地答道,“嗯。”

杜焘极其震惊!

方才他还高兴,以为他好不容易有了个名分,却原来不过是个奸夫么?

杜焘怜悯地看着皇帝,哑口无言。世间果真一物降一物,他这个外甥,从小聪明,国事、战事,没有什么事能为难得了他,没想到栽在了□□上。

正待再问,却见徽妍回来了,杜焘忙坐直,若无其事。

“徽妍,”她坐下时,蒲那扯扯徽妍的袖角,小声问她,“广平侯是舅父的舅父么?”

徽妍笑笑,瞅瞅杜焘和皇帝那边,道,“正是。”

“舅父的舅父,我等该叫什么?”从音问。

她声音大,杜焘耳听到了,笑嘻嘻道,“居次,舅父的舅父,叫舅舅父。”

蒲那和从音一愣,徽妍讶然,忍俊不禁。

“蒲那从音,莫听他胡说。”皇帝瞥杜焘一眼,淡淡道,“舅父的舅父,仍是广平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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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焘好饮酒,又逢大捷,皇帝也不扫兴,命徐恩取酒来,二人就在殿上对饮。

徽妍不打扰他们,带着蒲那和从音到偏殿去玩。夜色渐深,她与宫人带着二人洗漱,又哄了他们入睡,再到殿上,却见二人还在。

殿上的宫人都摒退了。

杜焘显然已经有了醉意,倚在凭几上,说话拖起了声音。

皇帝却仍神色如常,手里拿着一只酒盏,听杜焘说着征途中的乐事,唇边带笑。

见徽妍来,他对她招招手。

徽妍莞尔,走过去。

杜焘也看到她,精神一振,笑着举举盏,“呵,侄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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