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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绮橙家乡的高速公路开始动工,那条本来就满目疮痍的公路被挖掘机和大卡车碾压得坑坑洼洼。公路两旁的草木都蒙上了灰尘,小镇也开始有了些许生气,因为时不时会有上面的人来视察,或是那一群从北方来的修路工人聚在某个常年死气沉沉的饭店里,说着一口可爱耐听的东北话,用这边的馒头夹菜吃。
她辞掉工作后,在家清闲了一阵子。期间,沈忠国来找过她一两次,面带愧疚地将那张还剩不到五万的卡放到桌子上。李绮橙只是摇头,告诉沈忠国,这是她给他的钱,希望他能将卡保管好。
沈忠国问她:“那你打算咋办?”
是啊,怎么办呢?她一个哑巴,又没有多少工作经验,能干什么呢?
后来沈忠国又问了她那个男人的事情。李绮橙知道他指的是席晔,但她也没多说,用一些借口敷衍过去了。
他,美人在怀,她能有什么好说的?
四月份到了。
春雨连绵,万物复苏。曹家村那条清澈的小河上,总是能看到升腾在半空中的水汽。嫩绿色的基调和远处金黄色的油菜花田让这个平凡的村子有了春天的气息;冻了一冬的鸟扯开嗓子鸣叫,催促农人们播种;那远山上大片大片的山茶花隐在绿色中,羞涩地开着。
李绮橙回村坐的依旧是那班公共汽车。由于这边交通不是很发达,自从修上高速路以后,更是堵得厉害。加上隔壁村新开了个煤厂,于是这条路的负担更加严重。山水环绕之间,一辆辆污浊的卡车逐渐让这个小镇变得热闹起来。
今天是清明节,有些堵。李绮橙带着西瓜从早上六点就出发,一直堵到下午一点左右才到达镇里。
下了车后,她去镇里的商店买了些纸钱和火烛,准备祭拜一下过世的父母。在李绮橙的印象中,她的父亲是个憨厚老实、嗓门儿却大的中年男人,母亲则是持家的典型农村妇女,两人都是踏实的庄稼人。那个时候村里的果园还没现在发展得好,她记忆中的曹家村,基本都是黄澄澄的橙子,还有那条满是鱼虾的河。如今,她家的老屋和几块地,也已经不属于她。
这里,对于她来说,只剩回忆。
都说物是人非。但现在物没有原来的面貌,人也不在了。
由于中午没吃饭,李绮橙便牵着西瓜上镇上的馆子吃饭。
那里的顾客都是些赶场完的农民或者卖猪饲料、皮蛋小鸡之类的商贩。有些个悠闲的人,叫了猪头肉和几碗店里招牌的桑葚酒,摆着闲话,一坐就是一两个小时,甚是悠闲。
吃饭的过程中,李绮橙听到他们在说关于养猪的事情。
“那姓马的小子吃了个大瘪。”
“怎么回事?”
那穿着黑色防寒服、头顶有点秃的中年男人喝了一口酒,眼睛一眯,开始讲起来:“他不是要办养猪场嘛,结果那村办公室的王主任不让他办,说是污染土地。那王主任和这小子有过节,以前这小子撞破了他偷人的事情。姓马的小子就去环保局问,结果那环保局的人也和王主任有交情,就把这事儿卡住了。现在就搁在那里,联系好的仔猪也没买得成。你说养猪好不好养嘛,养好了,那利润就滚滚来,就是你能能干;养不好,你就是没本事。别说那些个有学问的人,来干这行,都不一定比我们能干哩。”
“这年头,关系重要,你没个钱,那比登天还难。现在的人既不是菩萨心肠也不是慈善机构,个个都巴不得往自己荷包里捞油水……”另外一个人叹道。
“……”
那两人又说了些奇奇怪怪的事情,李绮橙侧耳听着,竟然出了神。
吃完饭,从镇上走了大概半个小时,她提着祭拜的东西来到后屋的半山腰时,在半途中遇见了马方乾。他瘦了些,皮肤倒是没那么黑了,整个人看起来却不太精神。
马方乾以往热情的性格也敛下去,只是淡淡和她打了声招呼。李绮橙觉得奇怪,但没表露出来,朝他微微点头,然后朝着父母坟墓所在的方向去了。两人错肩而过。
前两天下了小雨,路有些滑。一路上,西瓜被那些个花花草草给吸引去了,去摘那浑身是刺的金樱子,结果手被扎出血,在一旁委屈得不得了。
李绮橙没空搭理这熊孩子,只是专心地跪在父母坟前,妥帖地打理好一切,又怔愣了半天。跪了大概十来分钟,起来的时候膝盖都麻了,她转身,却看见马方乾一脸严肃地站在身后。
他什么时候来的?
马方乾盯着她,蠕动了一下嘴唇:“橙子,我有事想和你说。”
“……”
“咱们下山去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