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长生长久地沉默着,最后道:“小侄……小侄路过……”
锦绣皱着眉头,心道,路过怎么和做贼一样,爬人家的墙头?到底她不是金家的人,何况又是个姑娘家,自然没说出口。金大娘看他躲躲闪闪的模样,虽她不是个心思多的人,但到底有些阅历,当下明白了什么,心里一震,道:“这样啊……长生,今儿留在家里吃过饭再回去吧?”
“不了!”叶长生当即道,“小、小侄家中还有事情……”
“哦。”金大娘眼底闪过一丝失望,转而笑道,“那长生坐一坐吧?”
没待叶长生回答,金大娘又对鸳鸯笑道:“囡囡,你还杵在这里做什么?不是说给大人做的帕子丢了?赶紧回屋再绣一条去!”
“给大人做的帕子?”锦绣好奇地重复了一遍——据她所知,鸳鸯姐姐是掉过一条手帕,不过因大人赏赐的少,鸳鸯又不是奢侈的人,那条帕子好像用了挺久的……
鸳鸯立即反应过来,心中一如明镜,仿佛害羞般低着头,道:“阿娘什么都拿来说。”说罢,她倒是干脆利落地转身便走。
叶长生感觉就在刚刚,他心里的一些绮念慢慢都碎成了渣滓……
“……那小侄也告退了。”他的双唇也发白了,整个人看起来实在不好。
“诶……让你阿爹阿娘得空来坐坐啊。”金大娘心底微微叹息,虽是喜欢这个侄儿,此刻也不能多留了。叶长生跌跌撞撞地出了门,在大门口还不小心绊了一下。金大娘又是一声叹息。随后,又让金小弟在院子里念书,锦绣在边上刺绣。自己单独去了鸳鸯屋里。
“阿娘……”鸳鸯见金大娘将房门关上,方小心翼翼地道,“阿娘以为昨儿那帕子……”
金大娘点点头,道:“这孩子虽心地善良,却是个没有担当的。哎。”
鸳鸯心里想的事情则和金大娘不同——金大娘至今还抱着带鸳鸯远走高飞的打算。但是鸳鸯却知道不能这么做。外人只听闻过西厂手段狠毒,可是她却是亲眼看过,亲身经历过的。这样的念头,她是一丝都不敢有。她现在唯独担心的是雨化田派来的人是不是将这件事情通报了雨化田。这件事情本是阴差阳错,虽有金大娘最后打了圆场,可难保那厮不起疑心。
她虽对叶家表哥没什么印象,到底是亲戚一场,金老爹他们来京城投靠的就是他们家,不管他们对她家的态度如何,但凡金老爹需要帮助的时候,都是他们伸出的援手。是以,鸳鸯不愿意看到叶家表哥因她这些劳什子事情出任何麻烦……
“……囡囡,你在想啥呢?”
鸳鸯回神,道:“阿娘说什么?”
“我问你今晚想吃些什么呢。”
这两天金大娘在鸳鸯面前都是欢欢喜喜的,便是今天出了叶长生的事情,也没见她表现出担忧的模样。鸳鸯抿唇笑道:“凡是阿娘做的,我都欢喜。”
晚间一家人吃过晚饭,回屋后,鸳鸯却没有睡下。说是去小弟的书房里看会儿书,实则拿了针线,在书房里绣手帕——既然雨化田的人在暗处看着,她便假戏真做,就按阿娘说的,绣副“鸳鸯”手帕给督主。
雨化田那样的人当然不会看上她,不、他是一个太监,他怎么可能喜欢女人?所以他对她做的那些事情,都令人发指。鸳鸯一边做着针线活,一边揣测雨化田的心思。她想,就是因雨化田不是个正常的人,所以他不会怜香惜玉,只会用一些可笑可悲的手法让别人屈服与他。她今日熬夜绣手帕给他,他虽不会对她产生其余情愫,却定会满足心里的一些欲|望。
一来雨化田高兴了,二来鸳鸯自己直接忽视了叶长生,那么,在雨化田的眼底,叶长生也就成为一个微不足道的人——一个卑微的可以让他直接无视的人。
鸳鸯绣工向来了得,此夜挑灯到天明,堪堪将帕子绣好了。
将春的季节早风寒冷刺骨,鸳鸯离开书房的时候,浑身一激灵,打了个寒颤。此刻,天地间雾蒙蒙的一片,这个多雾的早晨,极目望去,只能见到院子里一棵光秃秃的枇杷树。鸳鸯心道,也不知那西厂的人是躲在何处监视她的,这样的天气真是为难了他,但愿昨日她的心血没有白费,她对雨化田的“拳拳相思意”也能尽数被告知。
事实证明,即便她猜中了雨化田的心思,雨化田也总有千万种反应让她措手不及,就像从前的无数次一般。就在她和家人度过了美好而又平静的一天之时,厂督府派了一顶轿子来金家,领头的人是马进良,马进良说因鸳鸯不在厂督府,且那管着庶务的管事嬷嬷也被革了职,如今厂督府无人管理,督主只好来请未来的夫人回府管上一管。
这世间是没有这样的道理的,金老爹和金小弟拦着不让鸳鸯走。马进良想了想,便道:“世间没这样的道理,但是我们西厂就有。”要知道鸳鸯本就是厂督府的丫鬟,即便将来要成为厂督府的女主子,所以马进良表面客气,却不会从内心真正地服从鸳鸯。他的眼底只有雨化田这个人和雨化田的命令——那么,拦着他完成任务的金老爹,就算是鸳鸯的父亲,他也不会有太柔和的语气对待。
“小伙子,你那日送我们回来,大娘瞧着你人还是不错的。怎么今天就不通情达理了?都这么晚了,我家囡囡再去厂督府,要见未来的姑爷,总是不合适的吧?”金大娘一脸失望地看着马进良。
马进良轻咳一声,解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