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陶野的印象里,练太极的都是一些老人,穿着宽大的白色太极服,在缓慢的音乐里做着整齐划一的动作——但显然,她今天晚上,对此要全改观了,她现在甚至不能预料到,随后心灵还会受到怎样的震动。
在灯光下,那些小孩随着伴奏的音乐开始了他们的表演。
他们并没有穿着寡淡的白色,前面的是一排小女生,穿着粉红的在灯光下熠熠生光的应该是绸缎的太极服,外罩半透明还点着亮片的披纱;后面就是男生,粉红变天蓝,同样罩着披纱。小孩们都上了一点妆,但却不是前面某个幼儿园小朋友群舞的那种夸张的效果,而是一点淡淡的,只是将眉峰都扫了出来,立眉瞪眼之间,纵使小,也气势全开。
陶野看不懂他们练得是什么太极拳,只见她们随着音乐的响起抱拳行礼后开步起手间,竟然个个都有大师风范。
如果说上一个节目让观众享受了一把异域风情,那这个节目,则是一下子将人们拉回到了属于中国的历史。绝然不同于拉丁舞的音乐,这个节目的伴奏听起来像是一首古琴,真是带着历史厚重的意味,这些小孩子们竟然能压得住这个音乐,并与它的起伏配合得天衣无缝。
就在大家都全神贯注地看着小孩们的表演时,古琴的音乐突然一变,全场响起了清亮的笛声,而那表演的八个小孩各向舞台两边一撤,灯光也瞬间暗下来,有一个人,便在这同时,从舞台一旁飞跃进了全场观众的眼中。
说是飞,其实那人是一连做了许多个前空翻,闯进了舞台中央。非但如此,用得还是单手翻,等这人停住亮相后,大家才看到她的另一只手里居然是握着一把黑色绦穗的长剑。
古琴瞬间沦为了长笛的伴奏,那八个小孩,也成了场中央那个女孩的陪衬。
是的,灯光随之又亮了起来,照在那个持剑人的身上,陶野脑子“嗡”得一声,险些从嘴里喊出那个人的名字来。
时麒,那是时麒。
那是陶野想忘忘不掉,去想又不敢想的女孩。
陶野死死地抓住了座位两边的扶手,才能忍下站起来趋前去的冲动。她瞪大了眼睛,不敢错开分毫地仔细地看着。不会错的,那真的是时麒。
……陶野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会再见到她,还是在这样的场合之中。
由着她胡思乱想,舞台上的时麒已经随着音乐开始了她的表演。
陶野痴痴地盯着那个身影,偏偏她穿着的就是一身白色的太极服,但又好像改良过,而且也披了半透明的披纱,就像是从古代穿越过来的女侠,无论是起跃还是低俯,甚至还有几个看起来就是超极的高难动作,还有她的眼神,随着剑尖横扫全场时,好似整个世界都只仰望着她一个人。陶野简直觉得自己的眼睛不够看,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慌忙把手机从包里翻出来,对准舞台打开了摄像功能。尽管手机屏幕里舞台好遥远,那个人更加的模糊不清,但她还是咬紧了牙,控制着双手的颤抖,把时麒剩下的表演都留在了自己的手机里。
等时麒在一片热烈的掌声中结束表演,与那八个小孩一起抱拳行礼退出舞台,陶野还定在那里回不了神。
好半天后她才收起了手机,呆呆地在那坐了一会儿。下一个节目是个小品,还是用地域方言表演的,逗得观众不时发出一阵笑声。她在笑声中猛然起身,想起了什么似的,朝场外跑去。
晚会现场开了中央空调,温暖得很,场外却是寒气四溢,春天似乎还没有到来。陶野扶着会场外的台阶旁的立柱喘了一会儿气,才慢慢地走下了台阶。
她看到,那辆面包车还静静地停在外面。
陶野朝四处看了看,周围是有不少人,但是没有那群孩子,也更不见时麒。她踌躇了一下,脚尖一步步地朝那辆车蹭了过去。走到一半的时候,陶野突然心生后悔。像当初她在培训班里做的那件事一样,她不知道走到那车边对自己会有什么改变,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走到那边去。
越是犹豫,陶野越是控制不住自己,最终,她还是站在了那辆面包车前。
之前虽然只是无意间的一眼,陶野记得之前看到这辆车时,这辆车的车身上有被贴了满车的图画,看起来像是广告。
果其不然,陶野看到车身显著的位置上,写着“云鹤太极养生馆”七个大字,下面还有详细地址和两个电话号码。
陶野掏出手机,咬紧牙关,试着按着第一个号码拨打了过去,那边没有人接。陶野喘了几口气,又换了另一个号码,这回那边立时传来熟悉的声音。是的,这个声音,即使陶野没有听过很多次,但耳朵早就对它自发的有了记忆。
“你好,哪位?”
陶野猛得按了挂键,把手机抱在了怀里,蹲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