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渊一回头,见是赵晏笑眯眯地站在他身后,先就一愣。
赵家与谢家,虽同是侯府,交情却不深厚,晚辈们之间来往也就不甚密切。虽都是在京城这天子脚下住着,彼此见了面,也都能认识,说上两句闲话,可再多,却也没有了。
尤其赵晏,虽是威远侯府的嫡长子,可他混的圈子,跟谢渊他们,却还是不同。
大约是因先头的威远侯夫人与仁德皇后是同姓姊妹,而赵晏又同二皇子年龄相当,经历也相似的缘故,赵晏自幼便行走宫中,与二皇子称得上是焦不离孟。
不过这两个人在一起,基本上也是干不出什么好事。十岁出头,这两个人就因调戏宫中的小宫女而被皇上亲自下令责罚,从此名声大噪。自此以后,世人再一想起这位宁远侯府的嫡长子来,除了不学无术,荒诞无稽外,就总觉得他就像是二皇子身后的狗腿军师,脱不出一个坏字。
谢渊头一回见赵晏,还是在吉祥楼下,看他在二楼临窗而站,笑看底下二皇子的家丁和左相家的两位公子大打出手。那时谢渊还不知道这就是赵晏,只觉楼上的小公子真是说不出的fēng_liú纨绔。可等到看过他站在二皇子身后,摇着扇子出尽馊主意时,那感觉也真是只有糟心二字可供形容。
可总体上来说,赵晏跟谢渊是不相熟的。赵晏识遍三教九流,不论是宫里的贵人,还是路边的乞丐,他都能与之坐下来,相谈甚欢,可偏偏只有公侯门第的子弟,他都离之甚远。就好像他自己,不是侯府嫡子似的。
因此被赵晏招呼,谢渊是感到吃惊的。尤其是在他爹爹还正打算招赵晏的弟弟为婿的时候。
想到这一点,谢渊心里感到一阵尴尬。他回过身来,很郑重地躬身一礼,“赵兄。”
赵晏却很自来熟,像跟谢渊认识了良久似的,“谢小弟,怎么在这儿遇到你了?”他一指旁边胭脂阁的招牌,嘻嘻地坏笑道:“难不成是来买胭脂,送心上人的?”
谢渊其实也不是个认生的,赵晏的姿态放得很自然,谢渊虽心里也小小地惊异了一下,可旋即就放下了交浅言深的疑惑,放开了道:“赵大哥可别胡说,什么心上人!这话若传回家里,祖父非削我不可。”
赵晏很夸张地看了他一眼,神情怜悯,好似在说“你们家这也管得太严了,连个fēng_liú韵事都不能有吗”,可他也不提这话,好似这腹诽也只是心照不宣就行了。话里却又不放过谢渊来此的目的,“那……”他还是指着胭脂阁。
谢渊一挠头,想了想,略做保留地道:“是要给家里妹妹买些东西,却又不知买些什么好呢。”
“噗!”赵晏嗤笑,拿扇子就顺手敲了谢渊一脑袋,一点也没见外的意思,“给妹妹来买这个?你这一看就是生手,买这个谁稀罕!”
谢渊疑惑,“姑娘家的不就是喜欢胭脂水粉?买这个怎么还不对?”
赵晏揽上他的肩头,直接把他推走了,“你也别在这儿站着了,还是跟我走吧。——要不是我看你在这傻站半天,才上来跟你搭话,我看你就是最后挑好了东西,也等于白送。”
“欸?”谢渊还不由回头看了胭脂阁两眼,这可是他千想万想才决定的,怎么就不行了?
赵晏边推着他走,边道:“你也说姑娘家是最喜欢胭脂水粉的了。你们府里又不拮据,姑娘们想买这些,早自己派人出来买了,哪用得上你。即是你要送的,当然不图名贵,否则你太太也给你准备好了。你要亲自出来采买,还不是图一个新奇,这些东西却哪算得上新奇呢?”
谢渊听了觉得有理,赵晏总不愧是常给二皇子出馊主意的,“那赵大哥你说我该送个什么才好?”
两人已离了胭脂阁的范围,谢渊也不往后挣了,赵晏的胳膊便从他肩上放下来,脚步也慢了,眼角轻挑着斜睨了谢渊一眼,“你倒先跟我说说,你到底要送谁,我才好帮你参谋。”
谢渊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道:“是要送家里四妹妹的——她新近才从朔北回来,也算是见面礼的性质吧。”
赵晏的扇子打在手心上,“这样……那还真是得送个新奇的,嗯……唉,算了,我好人做到底,直接帮你寻摸来就是了,也省得你自己去找。走,先同我喝酒去,回头我直接让人把东西送你府上。”
“欸?”谢渊知道赵晏许久了,却从不知道他是这么个说风就是雨的性子,都差点被他拉个踉跄。
不过到底盛意难却,谢渊虽疑惑了一下,两人是怎么突然似熟起来的,可这念头也只是轻转一下,还未及成型,就被赵晏的热情打散了。
谢渊被赵晏拉着,去吉祥楼吃了一顿酒。
待回家,等到第二天,赵晏便果然命人送了一件东西过来。
谢渊打开看了,见是个檀木的盒子,里面静静地卧着一个木雕的将军。
谢渊把那木雕翻来覆去看了一遍,也没觉着这有什么新奇可言。
说它粗糙吧,可铠甲细节栩栩如生,可说它精致,却偏偏眉眼模糊。最可奇怪着,是这将军看着竟显得极为瘦弱娇小,竟像是个弱龄少女的样子。
谢渊忍不住腹诽,这不伦不类的,算是哪门子的将军!若赵晏早肯直接告诉他,所谓新奇就是这手工匠人的玩意儿,他自己去寻个好的就是了,这却是算个什么呢?
不过赵晏到底一片好意,谢渊也不肯辜负了。虽心里觉得这有些不像,却还是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