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夜风清凉。
甄意飞快地跑下台阶,鸟儿身边,满心欢喜:“你怎么来了?”
垂眸,看她脸上笑容灿烂,像要把世界点亮,原本准备好的“临时工作顺路”的理由就凝在了嘴边。
眸光微闪,看了一眼台阶上的人。
他就不自觉地抬起手,捋了捋她鬓角的碎发,轻轻别去耳朵后边,声线清润,缓缓地说:
“因为约好了见面,你却没来,想见你了。”
话说得平实质朴,却叫人心里最柔和的那一根线轻轻颤动。
再加上他亲昵的动作......甄意立在夜风里,觉得自己是要醉了。
他目光落在她的肩膀上,极轻地敛瞳,像是看到了什么不整洁的东西,抬起手,在她肩膀上拂了拂,仿佛在拍灰尘。
正是刚才尹铎搭手的那处。
甄意犹再次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台阶那边,这才收回目光。
她对身后的同伴们招招手一起走:“现在好像看不成电影了哦,饭也吃不成了。”
他倒没抱怨,也没意见,现在她在身边叽叽喳喳,他就觉得心底安宁了。
甄意歪头想了想:“明早还有工作,晚上还是要回hk的呢。要不,现在就回去吧,冰箱里有菜,笔记本里有电影,一举两得。”
嗯,听上去真不错。两个人,安静。
他点头:“好。”
开车回hk的路上,他始终心无旁骛地开车,她则懒散地窝在副驾驶上,有一阵没一阵地嘀嘀咕咕,和他说着漫无边际的话。
说她这一天的经历,说那些让人气愤的专家,最后不知怎么说到了淮生。说她这几天去城中村看望林芝家属的路上,遇到了淮生。
他住在城中村里,很多便衣警察在盯着他,她当过警察,所以认出便衣丝毫不难。
......”她声音低落下去,“淮生现在好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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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到淮生的时候,他提着一袋子青菜,个子高高的,很清秀,在破败的环境里一瘸一拐地走,十分醒目。
上次坠楼,给他留下了严重的腿伤。
甄意看着心酸,追上去和他打招呼,问他换肾手术后的恢复情况。
淮生便邀她去他家里坐坐。
甄意这才知道,他们姐弟俩一直住在这里。
楼道很脏乱,有点儿像甄意曾经住过的工厂旧房。开了门,只有一间房,淮生睡床,淮如睡沙发。
却是非常干净整洁的小居室,甚至很温馨,窗台上种着白色的花,挂着贝壳装饰,桌子上摆着一对陶瓷小猫咪。
一切看上去都很廉价,却拼拼凑凑营造出一种家的感觉。
墙面涂成了淡淡的紫色。
淮生告诉甄意,淮如说,紫色是幸福的颜色。
甄意问及他的身体状况,淮生说康复情况很好。甄意问他需不需要钱,他摇摇头,说最近他的卡里不知道谁给他打了一笔钱。等他休息一段时间,就开始工作。
甄意莫名难过起来。淮生没有读过书,身体也不好,不论是脑力还是体力,找工作哪有那么容易?
“我要开独立的工作室了,要不,你去我那儿帮忙吧。”甄意提议。
“不用了。”淮生勉强笑了一下,很苍白,“我现在是过街老鼠,就别去影响你了。”
甄意记得,几个月前做记者采访他时,他乐观向上;而现在他病好了一半,却不会笑了。比起当初身体上的病痛折磨,如今他面临的是更要痛苦煎熬的心理困境。
窗边有一张米白色的桌子,上面摆着厚厚的十几本装订a4纸。
甄意走过去,无意翻了一下,
有一本页面已经发黄,是淮如小时候的字迹。看得出那时可能不到10岁,劣质的圆珠笔,字歪歪扭扭的:
“100克西红柿,碳水化合物2.5~3.8g,蛋白质0.6~1.2g,维生素c20~30,胱氨酸1.8~3.6,矿物盐......”
“蛋白质”和各种氨基酸上,用醒目的黄色马克笔涂过。
西红柿,苹果,西兰花......
蔬菜水果类,干果类,肉类,海产品类......
甄意听说过的所有食物,几百种门类,几千几万种分类......
各种烹饪方法,如何把没有口感的食物变得好吃;
特殊食品资料及烹饪方法;
尿毒症患者疗养方法;
一切的一切,变成了面前十几摞纸。窗外的风吹进来,书页唰唰地轻响。
甄意心里微微苦涩,竟有些感动。
淮生洗完了蔬菜,翻看着淮如留下的笔记,学着淮如的样子,用天平给食物称重,然后拿计算器计算蛋白质氨基酸含量。少了就加几片叶子,多了就切掉几小块根茎。
他做得很不熟练。明明只有几小样东西,却让他手忙脚乱。
甄意不禁想,淮如就这样过了近二十年,每天就这样给他做饭,毫无怨言。
她问:“你怨淮如吗?”
淮生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
“因为俏俏的死,有一瞬间怨恨她。但,对她为我做的一切,我又感动又痛心。现在我只会怨恨我自己。是我把姐姐拖累成这样,她都是为了我。”
他拿着笔在纸上记录着参数,背身对着甄意,看不清表情,声音很低,
“甄记者,我就是我姐姐的病。”
甄意无言以对,想起贫穷的徐俏,一场病榨干了她的家,让她的父母负债累累,又人财两空;淮生一场病,榨干了他姐姐的人性和生命,让她泯灭良知,逃亡天涯。
“淮生,你不工作,以后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