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聂小凤乘坐一驾鎏金小舆,被秘密护送到帝都中埠南面的一所旁郊别苑。
范青儿率领一众仙宦与侍从早在苑前等候,见她到来,上前耳语:“都安置好了,岳主请。”
聂小凤脚步躇了一躇,迈步入苑。
进得房中,诸碧早在榻旁等她。见他目光沉静,消瘦苍白,骨感单薄,一身洁净衾衫显是今日刚刚换上,脸庞和手脚上还有连日来用刑的伤痕,聂小凤只觉心底没来由地一揪。
四面厢门层层闭上了,她在诸碧面前的小仙桌旁坐下,合欢诺捏在手中,迟迟不放。寂静半晌,她轻声问:“为何要助罗玄取得乾坤钢?你是担心那些百姓会在投阳途中夭亡么?”
诸碧初是沉默,遭她瞩目良久,缓缓开口道:“我心甘情愿,为左相解咒。”
“我的转生册,还是你从不归海岸上取回来交给将军的。你若真有难言之隐,我可替你求情。”聂小凤不死心道。
“诸碧心甘情愿为左相解咒,聂姑娘,您放诺吧。”
聂小凤攥着拳头从桌旁立起,在房中来回踱了两圈,止步道:“我可救你!但你须得让我救。”
诸碧微微抬头,聂小凤从怀中掏出一物,上前放在诸碧扣着镣铐的双脚旁,道:“这是将军从蚩焱军的死士们身上搜出的避目靴,只要穿上它,便可躲避神曌耳目十二个时辰,一直是蚩焱大军在诸神战役中出奇制胜的法宝!你快穿上,只要十二个时辰之内离开冥疆大界,你便没事了。”说着,她取出钥匙打开诸碧脚上的镣铐,丢去一旁。
诸碧吃惊地仰头看她,聂小凤急了:“你以为单凭我一人就可取来这避目靴?傻瓜,将军也想救你!”
诸碧脊椎一震,遂犹豫道:“那聂姑娘身上的亡神血咒。。。。。。”
“这是我自己的事,和你无关,和你们谁都无关。”聂小凤起身道,她将一条雪白丝帛铺在榻上,转身递上一枚匕首:“在你动身之前,还须借我一滩血水,我好圆场。”
诸碧留下血水,套上避目靴,几步奔到门旁,开门之际,他回头定定地看去聂小凤。
“聂姑娘,你是好人,你要永远记得。”
聂小凤一怔,诸碧凌空而去,清瘦的背影迅速消失在远天长云中。
聂小凤摊开大被,舒舒服服地一人睡去了两、三个时辰,直到周天泛白,晨曦渐起,这才伸着懒腰,起身出房。
“岳主。。。你怎么样了?”范青儿一宿未睡,本是倚在自己的轿舆中打盹儿,一见她出来,慌忙迎上去,连连追问:“血咒解了么?都干净了么?”
聂小凤张开胳膊,大袖一展,原地转了个圈儿给她看:“喏,都解了,活蹦乱跳的!”
范青儿喜逐颜开,高兴地一把抱住她,差点儿将她抱了个悬空起,聂小凤未及一怔,轻轻拍了拍范青儿的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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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前夜的经验,罗玄潜入兰魁殿中并不费事,因不熟悉殿中内务,他便也不想幻化成自己见过的任一侍从、仙官的模样,平增事端,这便同前晚一般,在相府中挑了棵高大银杏,藏身其上等待时机。
眼看东方渐明,昨日中午时分聂小凤的左相玉銮就回来了,可她人却一天都没回来,这进宫面曌时间未免也太长了些,旷异天究竟在搞什么明堂?
罗玄忐忑地立在一树婆娑中,抬眼便能看见昨晚聂小凤于其上嬉笑奔跑的那片兰魁殿檐顶。满殿廊的银曌月光此刻由浓转淡,正逐一被爬上帝都的晨曦所取代。
他便是这么立在树上,看着殿顶,如此看去了一整夜,反复想着她站在月下,捧起陶埙时说过的那句话:“如果能重来,我一定做出更好的选择。”
从看到陶埙的那一刻起,他锐厉的真仙目力便已容不下他自欺欺人的忽略,因为聂小凤以那手他最熟悉不过的迤逦洒脱的笔迹,在陶埙上清清楚楚地刻下了一个字:
“军”
他昨夜一宿没停歇,脑袋里始终翻滚着那青衫魄军在人间与自己分道扬镳时,最后留在他耳旁的两个字:
“挂念”
罗玄仰头向天高喘口气,胸中的憋闷感突然剧增数倍,几乎要把他压垮。
“我一定做出更好的选择。”她说。
更好的选择。
罗玄皱眉低头,心乱如麻,青衫魄军的容颜不断闪回在他脑海中,那金黄发岸,浅褐双瞳,眉如朗画,面似丹枫,线条郎约夺鬼斧神工。。。。。。
罗玄伸掌捂住自己的脸,手掌从额头一路滑下嘴唇。他一把攥紧自己的面相,蓦地睁开双眼,强迫自己清醒过来。
只见相府中晨起的宦婢们都已开始劳作了,殿外的帝都御道上却还没有聂小凤归来的动静,整整一日,府中众人似乎也不着急,聂媚娘也没差人去找,真真是奇了。
眼看着两名小宦婢从孝慈轩内双双步出,往兰魁殿方向走去,显是聂媚娘房中派去的丫鬟,罗玄忙留心听着她们对话:
“如此说来,岳主的亡神血咒昨晚便可解了么?”
“那是自然,不然也不会彻夜不归呀!”
“这便好了!刚才右相府的单长仙还特意过来通知,曌君特命左相今日午后便要和器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