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天权大吃一惊:“怎会如此?宙劫空亡向来见甚吃甚,为何腾阳之躯却完好无损?”
罗玄抬掌轻拨,裹着腾阳竞的卍字佛轮在庞古塔中上下幽幽浮动:
“这说明宙劫空亡已自生进化,达到了能与所噬之物同生共长的境界,今日之后的九大界坤将更加危险,因为不知有多少生灵已遭空亡潜伏体内,伺机待发。空亡母体虽远在天外,然而一旦与九界中的空亡子息里应外合,便可令万物生灵一夕全灭。”
辛天权盯牢佛轮中沉睡得波澜不惊的腾阳竞,两道神眉紧紧纠合一处,但闻罗玄续道:
“上下一百零八天,十万神祗,当中若有几名被空亡附体,临界阕口便会随时再开,下一回,阕口恐不会开在人界首阳山,而是广擎瞾都之顶。当今世间,唯一可分辨宙劫附体的方法,便是我掌中这道卍字梵轮。”
言罢,罗玄猛地翻掌向空中佛轮压下,腾阳竞顿时长啸一声,张口喷出一道碗口粗细的宙劫空亡,那空亡埔出神身便被四面八方涌来的金光卍字滋滋抵消,一轮轮卍字佛印且从日赫王的周身经脉内嗖嗖吸出残留的空亡气息,黑压压的亡脉与金灿灿的生机卍字一一碰撞消亡后,佛轮内光辉泄尽,噗通一声,掉出了不省人事的腾阳老神。
老神身体一碰地面,顿时轰隆化灰,卷地散去。神皇见状一怔,罗玄提指一捻,将满地灰尘纷纷收回手中,转眼从掌间翻出了一颗灰白絮簌的骨尘丹。
星河殿中一时雅雀无声。
神皇辛天权目露萧瑟地看着罗玄掌中的骨丹,半晌,低声问道:“这便是赫王留下的一切?”
罗玄亦托掌看去骨尘丹,将之交给辛天权,叹道:
“空亡之毁灭本性不会改变,攀附、控制生灵只是一种手段。遭空亡侵蚀入体的生物最终皆会是这般下场,我旨在助神君提早解脱,便有劳帝瞾,将这粒骨尘丹交还给苦主罢。”
辛天权收起腾阳竞的骨尘丹,凝然半晌,向罗玄问道:
“如此看来,只要遭空亡附体,便再无一线生机?”
罗玄摇头:“倒也未必,寰宇玄机,奥妙各异,世人命运皆不同,权看造化。”
“那你何时才能开始验化周天众神,查看哪些神祗已被附体?”
罗玄没有接话,辛天权连问两遍,见罗玄一径不答,当下恍然道:
“罗玄!你今日叫孤前来,不会是拿空亡附体一事要挟于我,定要将聂小凤纳为己有罢?”
“正是。”
罗玄迅即接口,半秒不间。
神皇抬掌在空中停顿半响,忽地豁然开朗:倘若九界间真还存有被宙劫空亡潜伏的其他生灵,那么今日身陷首阳山之战的所有神祗必都有重大嫌疑,这其中也包括聂小凤。罗玄这一出,实是既告诫了他宙劫空亡的进化历程,又摆明了要保下聂小凤,不论她有无被空亡俯体。
神皇辛天权摇摇头,笑了笑,细想一番,又笑了笑——原来天地社稷,永世安详,只须两个女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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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仁上境,南樱界,万花林。
聂小凤在满地嫣粉碎瓣中匆匆行走,一路奔跑至一碧万顷的樱花湖畔。
胎神华歌种下的鼓风花们一见她来,顿时漫山遍野地亮开了歌喉,所放送的自是她平日里最爱的曲子——八年前她与魄军携手邀舞,两小相拥,跟着旋律、踩着节拍在大境上空袍角翩翩、裙裳飘孓的那一曲,“白头”。
那一晚,她酒过三巡,情态微酣,在魄军的引领下笨手笨脚地学起了西域神舞——华尔兹,也不知踩了他几千脚,撞了他几百下之后,他搂着她在千堆雪与万顷原间溜起了冰来。
那是她从人间出世、身殁冥疆、涅槃冲天、命主昆仁一路走来,最美的记忆,那是她曾经荒凉的万世羁旅间唯一的光。她至今还记得冰凉的雪沫糅合着溅起的香花翻滚在魄军唇间的味道,那是一盅万世不醒的醇,她只愿永醉其中,做一片浸透沉沦的柔瓣。生生世世的海岸上,只须他遥遥一望,命运的轮回风便吹散了哀牢山的灰重过往。
魄军,她唯一的爱,唯一的痛,唯一的救赎与复失。
人间一世后,她纵横天地、飒踏九坤,在这段全新的生命征程里,在这场翻天覆地的洗牌中,若说她曾产生过对跋扈往事的忏悔与惊惧,那么魄军,便是她唯一的死穴与报应。
而罗玄,再一次追进了她的生命,捅穿了她的死穴,烙上了她的报应。
聂小凤颤巍巍地伸手去摸湖畔樱花树上的一枚同心掌印,这是魄军同她成亲的那日下午,在南樱界中施法留下的同心印,左边是她的掌,右边是他的掌,两掌相合、紧贴而烙,煅成了一颗心状,以证此生。
那个午后,他们生平第一次拥吻。
那个午后,她生平第一次唤出了“夫君”。
“夫君。。。”
聂小凤低低叫着,倚靠着樱花树,将手从同心掌印中拔了出来,树干上的掌印内生出成百上千颗絮絮簌簌的金色光粒,一路追着她撤去的雪白皓腕,点点消散在空气中。
“夫君,夫君,军。。。。。